踉跄着下了车,明白自己要背离医道的甘松推开求真堂虚掩着的门板。
没了家园,在前堂打地铺的伤患纷纷向他道:
“甘松大夫……我太疼了……求求大夫救救我吧……呜呜……”
堆坐在地铺周围照顾自家伤患的家属也起身求告:“甘松大夫,奴这还有根老簪,求大夫给家严再开些药吧。”
早在战争真正开启之前,镇痛的药材便或被官府收购一空,或通晓先机的世家们囤积起来了。
若不是求真堂有李氏这几年的支撑,眼下甘松连最低限度的给他们开药都做不到……
“且……且先忍忍……”定定心,甘松暂且安抚他们几句便大踏步往库房走。
求真堂的中堂里,年逾古稀的夏枯正颤巍巍的指着半人高的木人头上几个穴位,给两个年长的药童讲解下针的要领。
这几处都是可以致人昏迷的穴位,多用、错用对人的寿数和康健都有贻害,几乎是才接触针灸的两个药童紧张又迷茫的听着。
李氏扩张的太快,除了撑门面的甘松,夏枯教出一个徒弟就被李氏弄走一个。
眼下脱木在广固,通花在南地,最后收的两个弟子日前去了华静的庄子上转悠。夏枯因老迈手抖不得用了,只能抓两个还算谨慎的药童给甘松搭把手。
明白师父这是想用此法代替库存紧张的药物,适当减轻伤患们的痛苦,甘松没有打搅他们,直接去库房将王校尉需要的药草打成三包。
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些大毒包严实,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罪恶感隔绝开,甘松一回身,就见他的师父正在库房门口默默看着他。
“……谁要这些?”扶着库房门框,夏枯如孩童一样清明的两眼直视着甘松。
垂下头避开师父的视线,甘松低低道:“孙三郎君……”
依稀在徒弟身上看到了故人的身影,夏枯闭了闭眼强行切断对过往的追忆,缓缓转身离开了库房。
甘松只听他背着自己,声音苍哑的道:“别用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一代良医的小小请求,骤然失去至亲、一心报仇的孙三郎和南亭侯世子会听么?
世居费县的南亭侯,本该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可以腾挪。若不是卢秋倒戈得太快,眼下费县到底如何还不一定呢!
帝王夷罪臣三族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罪臣族内有遗脉逃脱。严无疾人生地不熟、只有不到一日夜时间“清理”费县,根本没有对南亭侯府斩草除根的条件。
何况南亭侯用自己的头颅、阖府的女眷仆从以及一个冒名顶替嫡长子的七庶子蒙蔽了严无疾一时,进而给南亭侯世子和嫡长孙挣了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