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众人齐声惊呼。
“准确地说,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仙人。”她低声道,“在‘仙人消失之后’的时代,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但他已经疯了,执念化作灾厄,所到之处,灵气逆流,生命凋零。上官飚耗尽半生之力才将他打入地核,并以整座玉京城为阵,镇压其神智。”
贺灵川脑中轰然作响。
难怪上官飚能在这两千年的灵气枯竭期中维持玉京城运转!他不是在积蓄财富,而是在供养一座巨大的封印阵法!那些玄晶、灵药、傀儡,全是为了压制那位堕仙!
“所以他的贪婪,其实是责任?”贺灵川苦笑,“世人只看到他敛财无度,却不知他背负的是整个世界的安危。”
朱明璃点头:“他或许心狠手辣,但确实在守护某些东西。只是方式太过极端。”
泗海真人面色沉重:“若真如此,此事绝不能外泄。一旦消息传开,必有强者前来破阵,企图夺取仙人残躯炼丹或控驭,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贺灵川深吸一口气:“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谁来接任?”
朱明璃静静看着他:“你体内流淌着古族血脉,魂魄强度远超常人,理论上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代价是,你将永远无法踏出玉京城一步,否则封印即溃。”
贺灵川没有立即回答。他望向南门广场上的风露金莲,那朵他曾亲手种下的奇花,如今正迎风绽放,金光流转,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岔路口。
一边是自由,是征战四方、问鼎天下的豪情;一边是束缚,是默默守护、永世不得离乡的孤寂。
良久,他笑了。
“我贺灵川一生,从不信命。”他抬头,目光灼灼,“既然上官飚能建城镇仙,我为何不能另辟蹊径?地母,你可愿与我共谋破局之策?”
地母的石像微微震动,眼中光芒闪动:“我愿。”
“泗海真人,董锐,诸位同道。”贺灵川环视众人,“我不做守钥人,也不让任何人牺牲。我们要做的,是彻底净化那位堕仙的神志,让他重归清明,或是……安然陨落。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终结这段黑暗历史。”
朱明璃怔住了:“这不可能!两千年来,无数大能尝试过净化,全都失败了,反而激怒堕仙,引发地动山崩!”
“因为他们只想控制,不想理解。”贺灵川踏上一步,声音铿锵,“仙人为什么会疯?是因为孤独,是因为被时代抛弃,是因为亲眼见证所有同辈尽数消亡。我们若只把他当怪物封印,自然无法化解执念。但如果……我们试着倾听呢?”
空气仿佛凝固。
连地母都停止了动作。
“你要和一个堕仙对话?”董锐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贺灵川微笑,“我曾与龙神谈条件,与鬼王讲道理,为何不能与一位失落的仙人说说话?”
泗海真人忽然大笑:“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贺灵川!不走寻常路,偏要闯那无人敢踏之境!”
朱明璃望着他,眼中第一次泛起波动:“若你真能做到……朱家血仇,也算得报一二。”
贺灵川郑重行礼:“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开启地核通道。”
她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当夜,地母开启地脉中枢,一条幽深隧道自城心延伸而下,直达地核边缘。隧道壁面镶嵌无数发光晶石,映照出奇异符文,皆为上古典籍失传之语。贺灵川独行其中,身后跟着朱明璃与地母分身,其余人皆留在地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
越往下,温度越高,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般的腥味。耳边开始响起低语,似千万人在哭泣、呐喊、诅咒。
“那是他的记忆碎片。”朱明璃提醒,“小心别被侵入心智。”
终于,隧道尽头出现一座巨大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团漆黑如墨的光团,形状不定,时而似人,时而似兽,周围缠绕着千百条锁链,皆由纯玄晶打造,深入岩壁。
那就是堕仙。
“吾……还在……囚笼之中?”低沉声音响起,震荡整个空间,“又来了个送死的蝼蚁?”
贺灵川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不是来杀你,也不是来拜你。我是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黑光剧烈扭曲,发出刺耳尖啸:“我是……天枢上仙……我统御七十二洞天……我……我……”
声音忽然变得迷茫:“可……七十二洞天在哪里?我的弟子们……为何都不见了?”
贺灵川心中一动:“因为你已经沉睡太久。外面的世界变了,仙人消失了,只剩下凡人挣扎求存。而你,是最后一个。”
“消失?”堕仙喃喃,“他们都走了?连玉虚子也……死了?”
“是的。”贺灵川轻声道,“两千年了。”
那一瞬,黑光骤然黯淡,锁链轻微震颤,仿佛承受不住某种重量。
“原来……我已经成了遗迹。”堕仙的声音竟带上几分苍凉,“可笑啊……当年我斩尽魔头,护佑苍生,到头来却被遗忘在地底,像个垃圾一样被埋葬。”
贺灵川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你们人类真奇怪。”堕仙忽而笑了,“明明最怕我们这些长生者,却又渴望成仙。可你们知道吗?活得越久,越明白什么叫‘永恒的孤独’。我不是疯了,我只是……撑不下去了。”
贺灵川抬头:“那你愿意结束这一切吗?以一位仙人的尊严。”
黑光缓缓凝聚,竟显现出一张模糊人脸,沧桑而疲惫。
“若有人肯听我说完故事……或许可以。”
贺灵川伸出手:“我在这里。”
那一刻,地核震动,但不再是暴乱,而像一次深沉的叹息。
地母在上方感知到变化,石像嘴角竟浮现一丝极淡的弧度。
重建,不止于土地。
更在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