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威龙,转身,沉重的脚步踏着布满碎石和泥泞的台阶,离开了这片弥漫着伤痛与药水味的地下空间。
地面的景象与地下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浸透着战争的残酷。
夜幕早已降临,但斯帕拉托沃茨的夜并非漆黑。
天空被双方持续不断的炮火弧光反复撕裂、点亮,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变幻莫测的暗红色调。
炮弹划过天际的轨迹,如同无数条短暂燃烧的、扭曲的橘红色火蛇,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四面八方射来,又消失在远方爆炸的闪光和沉闷巨响中。
每一次爆炸的火光,都将废墟的狰狞剪影短暂地投射在大地上,随即又被新的黑暗和新的闪光取代。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臭氧和远处植被燃烧的焦糊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颗粒感。
红狼高大的身影穿过忙碌的阵地。
工程机械的轰鸣声在夜间显得更加刺耳,巨大的铲斗和破碎锤依旧在奋力挖掘、加固,液压臂在炮火明灭的光影中投下如同巨兽般的舞动阴影。
特战干员们蜷缩在新挖掘的堑壕或半成的掩体后,借着炮火的闪光,警惕地注视着黑暗的前方,手中的武器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偶尔一发偏离的炮弹落在阵地边缘,爆炸的冲击波掀起泥土和碎石,砸在防爆墙上噼啪作响,引来一阵紧张的咒骂和更快的挖掘动作。
他在一片巨大的弹坑边缘找到了茉剑。
这个被炮火硬生生啃噬出来的深坑,直径超过十米,坑壁边缘的泥土呈现出高温灼烧后的琉璃态,底部还残留着扭曲的金属碎片和焦黑的树根。
它像一个丑陋的伤疤,烙印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
茉剑背靠着弹坑边缘冰冷的土壁,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碎石上。
她脱掉了沾满血污的手术外袍,只穿着贴身的灰色战术背心和迷彩长裤,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
她仰着头,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天空中永不停歇的炮火弧光,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灵魂也被这无尽的杀戮抽干了。
红狼无声地走到她身边,沉重的外骨骼(虽然破损,但核心功能尚存)发出轻微的液压嗡鸣。
他没有说话,只是挨着她坐下,冰冷的金属躯壳紧贴着她疲惫的身躯,传递着一种无声的依靠。
“威龙……稳定了?”
茉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没有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