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将脸深深埋在那冰凉的手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呜咽终于冲破束缚,在安静的病房里低低地回荡开来。
“妈……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妈……我是宇昊……宇昊回来了……”
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母亲的手背和洁白的床单。
病床上,母亲那茫然空洞的眼神,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带着巨大情感冲击的呼唤和滚烫的泪水所触动。
她的眼珠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般,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那涣散的视线,在空气中茫然地漂浮了片刻,最终,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般,落在了跪在床边、泪流满面的儿子脸上。
她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
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威龙看懂了。
那口型,是:
“宇……昊……”
窗外的阳光,终于穿透了最后一层薄云,金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洒满了整个病房,将母子二人笼罩在一片柔和而充满希望的光晕里。
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波形似也跳动得更加有力了一些。
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缓慢而坚定地,滴落下来。
……
西部战区总医院住院部三楼,神经外科病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那挥之不去的清冷气息,混合着营养液淡淡的甜腻、药物隐约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生命挣扎向上的韧劲儿。
午后稀薄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地砖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几何光影。
病房门大多虚掩着,传出电视节目的低语、病人压抑的咳嗽,或是家属间疲惫的交谈。
309病房的门敞开着。
比起几天前在ICU里被各种冰冷管线缠绕的骇人景象,这里多了几分属于人间的暖意和生气。
威龙的母亲躺在靠窗的病床上,阳光温柔地勾勒着她依旧苍白却不再那么枯槁的侧脸。
剃光的头部缠着洁白的纱布,口鼻上罩着氧气面罩,呼吸平稳悠长。
身上虽然还连着心电监护仪的导联线,但屏幕上那绿色的波形已经稳定而有力。
一根细细的鼻饲管从鼻腔延伸出来,连接着挂在床头的营养液袋。
她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又像是在积蓄力量。
床头柜上,一束新鲜的康乃馨在简易塑料瓶里悄然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馨香,是威龙早上刚从医院门口花店买来的。
威龙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温水,极其轻柔地润湿着母亲干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