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巷道如同巨兽的肠道,两侧是高耸、倾斜、布满裂缝的泥砖房屋,墙壁上层层叠叠糊着褪色的电影海报、征兵告示和不知何年的标语,又被新的涂鸦粗暴地覆盖。
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晾衣绳,挂着五颜六色却毫无生气的破旧衣物,在带着尘土和香料辛辣气味的风中无力地飘荡,像招魂的幡。
地面是混合着污水、垃圾、动物粪便和千年尘土的泥泞,在正午的阳光下蒸腾起令人窒息的恶臭。
安妮裹着那条深褐色、边缘磨损的头巾,将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踝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被深褐色隐形镜片改造过的眼睛,眼神模仿着照片上那个温顺怯懦的“法蒂玛”。
她穿着最廉价的靛蓝色沙丽克米兹,外面套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开衫,脚上是沾满泥污的廉价塑料拖鞋。
背上那个磨损严重的帆布背包里,除了几件必备的换洗衣物和那点少得可怜的卢比,最重要的就是那套冰冷的间谍工具,紧贴着她汗湿的后背,如同背负着整个战场的重量。
她像一个真正的、卑微的本地妇女,提着廉价的塑料桶,混迹于同样为生计奔波的妇女之中,去公共水龙头前排队,忍受着水压不足的细流和旁人不耐烦的推搡;
她在拥挤肮脏的露天菜市场里,为了几个卢比与小贩笨拙地讨价还价,指尖捏着干瘪的辣椒和蔫掉的蔬菜;
她蜷缩在街角那家永远飘着劣质茶水和油炸面饼气味的破旧茶馆最阴暗的角落,捧着一杯浑浊滚烫的甜茶,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周围茶客们用各种方言进行的、碎片化的交谈。
“听说了吗?送货站那边,昨晚又到了几车大家伙……盖得严严实实,味道冲得很……”
“嘘!管好你的舌头!说不定哈夫克的人就在附近……”
“妈的,面粉又涨价了!都是那些北边来的卡车,把路都堵死了,运来的东西又不给我们……”
“X-7区那个旧厂子?邪门得很!晚上总有怪动静,前几天还烧了把火,黑烟冒得老高……”
“GTI那帮穿黄皮的在查什么?挨家挨户地问,烦死了……”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在沙海里的珍珠,被安妮用强大的记忆力和在军校养成的分析本能,一点点收集、分类、串联。
她的大脑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沙盘,老城区的地图被不断细化、标注。
哪个巷口总有几个眼神飘忽、无所事事的年轻人?
哪个杂货铺的老板对生面孔格外警惕?
哪条看似死胡同的小路,在深夜会有不易察觉的车辙印出现?
她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喧嚣混乱的表象下,搜寻着猎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她利用摄像头,在深夜像幽灵般潜行,将那些米粒大小的银色物体,精准地吸附在废弃皮革厂外围的断墙缝隙、货运站对面摇摇欲坠的广告牌支架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