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他蹲在角落,手指还在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之后,他亲耳听到了靳时栖在宿舍里将那些欺负他的人揍得哭爹喊娘。
他忽然很羡慕,羡慕到心脏疼。
——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一样?
——为什么我只能躲在阴沟里,像条恶心的虫子?
但越是羡慕,他就越是厌恶自己。
哪怕靳时栖每天把食盒交给他,他都不敢与靳时栖多说一句话。
……
高考的前一个半月,他的世界塌了。
父亲拖欠工资的新闻在网络上炸开,连带着那些工厂门口血红的横幅,以及那具为了讨薪从厂房顶楼坠落的尸体。
舆论像一场飓风,将纪明温一家卷入漩涡中心。
网友扒出他父亲过往的劣迹,连带着他的照片也被P成各种丑态,配上恶毒的诅咒在社交平台疯传。
“资本家的蛀虫。”
“这种人也配上大学?”
“建议全家跳楼谢罪。”
甚至有一些过激的网友已经找到了线下住址,扬言说只要见到他们一家人,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为了躲风头,母亲连夜将纪明温塞进亲戚的车里,去乡下躲一阵子。
车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他抱着书和唯一的一把大提琴,看着车辆快速驶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或许是否极泰来,成绩出来那天,他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
分数足够上那所音乐学院,那是他偷偷憧憬了四年的地方。
可当他颤抖着点开学费明细时,心脏瞬间凉透。
亲戚们东拼西凑的钱,甚至不够支付第一年的基础费用。
他忽然想起徐明当初在聚会上说的话。
他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曾经花着别人的血汗钱,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呢?
徐明说的对。
正因如此,纪明温那天才会极其狼狈地逃离。
那天,纪明温站在天台上想了很久,看着十几层楼的高度,他忽然想起,靳时栖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会不会也很痛。
他最终还是怯懦了,没有选择跳下去。
天底下需要被救治的人,永远比医生多。
既然已经当了懦夫,不如做得更有价值一些。
在那之后,他卖掉了大提琴,靠着这笔钱凑够了医学院的学费。
在他入学之前,也曾天真地以为,这里会是他的新生。
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会指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更不会有人将他的照片P成恶心的表情包肆意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