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的拳头砸在窗框上,震落一层灰。那些灰尘在阳光里飘啊飘,最后落在他的肩章上,把那颗红五星染成了灰色。
二、阎老西的粮仓
深夜,油灯下。灯芯都快烧没了,没人敢去剪——现在连灯油都是稀罕物。
周明远摊开一张发黄的地契,那纸脆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查到了,阎锡山在榆次东郊有个秘密粮仓,就在鬼子封锁线后面三里地的山坳里。"他说着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多少粮食?"陈长安问。他嗓子眼发紧,说话时忍不住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楚。
"至少两百担。"周明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去年秋收时存的,都是上好的小米。"
屋子里一片死寂。王有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响,像是往枯井里扔了块石头。外头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哭,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哭两声就停了——估计是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抢?"周明远抬头。他眼睛通红,不知是熬的还是饿的。
陈长安没说话,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着。那节奏像心跳,越来越快。桌上的茶缸里还有半缸子水,他端起来想喝,发现水面上漂着只死蚂蚁,只好又放下。茶缸底磕在桌面上,"铛"的一声,吓得墙角的老鼠"吱溜"钻回了洞里。
行动定在凌晨三点。这个点连狗都睡死了。二十个精挑细选的战士在院子里集合,每人怀里揣着两个冻硬的窝头——这是县政府最后的口粮,硬得能砸死狗。陈长安把自己的那个掰成三块,分给了最瘦弱的三个战士。
"吃。"他把窝头渣拍进一个小战士手里,"别嚼,含化了咽。"那小战士才十六岁,下巴上刚冒出几根软毛,接窝头的手直发抖。
他们贴着山沟走,月光照在刺刀上,反光被小心地用泥巴抹去。王有田在最前面开路,他那双破布鞋早就露了脚趾头,踩在碎石子上"咯吱咯吱"响。远处日军的哨塔上,探照灯像一把雪亮的刀,来回切割着黑夜。每次灯光扫过来,所有人就立刻趴下,脸贴着地,能闻见泥土里腐烂的草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