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沂蒙山区,晨雾像乳白色的纱幔笼罩着山谷。于学忠勒住战马,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昨夜收到的情报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日军第四混成旅团正从三个方向向鲁苏战区司令部合围。
"总司令,侦察班回来了。"副官李振唐压低声音报告。灌木丛中钻出几个浑身湿透的士兵,领头的是侦察排长徐虎,他背上还驮着个昏迷不醒的汉子。
"在哪发现的?"于学忠翻身下马,手指搭上那人的颈动脉。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灰布军装前襟大片黑红的血迹已经板结,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肩伤口,周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在野狼沟的溪边,当时他正用刺刀在石头上刻记号。"徐虎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认出是我们的联络暗号才敢接近。他说...说东北军的老兄弟..."
军医陈思齐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剪刀刚剪开伤口处的布料,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原本应该结痂的枪伤溃烂成碗口大的窟窿,黄绿色脓液混着血水不断渗出,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这不是普通感染。"陈思齐镊子夹着棉球的手微微发抖,"您看这些黑色丝状物..."他举起放大镜,伤口深处隐约可见蛛网般的黑色菌丝。
于学忠瞳孔骤缩。三个月前台儿庄战役时,他就听溃退的日军伤兵说过"特殊补给班"。当时只当是敌人虚张声势,如今这诡异的伤口却让他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报告!"通讯兵猫腰跑来,"二团在十五里外发现日军侦察队,携带有火焰喷射器!"
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雾气中传来远处零星的枪声。于学忠摩挲着腰间手枪的握把,目光扫过担架上呼吸越来越微弱的伤员。这个素未谋面的东北军兄弟拼死送来的,恐怕不只是普通情报。
"改道云雾村。"他突然命令,"去找薛神医。"
山道上的碎石不断滚落悬崖。队伍排成单列贴壁而行,脚下是百丈深渊。于学忠亲自抬着担架前端,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伤员干裂的嘴唇上。
"再坚持会儿,兄弟。"他低声说,感觉到担架上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伤员忽然睁开浑浊的眼睛,右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
"鼠...老鼠..."伤员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声响,"他们用铁笼...装老鼠..."一阵剧烈咳嗽后,喷出的血沫里带着黑色絮状物,"于司令...小心...大扫荡..."
陈思齐急忙注射强心针,可那只青筋暴起的手已经松垂下来。于学忠轻轻合上死者的双眼,发现他左手紧握成拳。掰开后,掌心是个被血浸透的布条,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几个井字形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