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是苏联时期的劳改营集中地,如今是一座废弃的精神病院,荒草丛生,铁门锈蚀。当地政府早已放弃管理,仅剩几名护工留守,看管那些被贴上“不可治愈”标签的病人。他们大多因战争创伤、政治迫害或家族悲剧导致长期失语或妄想,被视为社会的“残渣”。
X-9一行刚踏入院区,便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空气中有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频率在低鸣。走廊墙壁上爬满了藤蔓般的银色根须,顺着裂缝蔓延至每一间病房。门牌编号早已模糊,唯有病房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银白色的光。
一名护工拦住他们,满脸惊恐:“你们不能进去!昨晚开始,他们全醒了!一个个坐起来,开始说话,有的说俄语,有的说楚科奇语,有的甚至说着没人听过的语言!我们报警了,可警察也不来了……他们说……外面everywhere都在发生这种事。”
X-9点点头,径直走向最深处的37号病房。
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
房间里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孩,约莫十六岁,穿着病号服,头发枯黄。她正低头画画,纸上是一片星空,星星连成线,构成一张张人脸。她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神清澈得不像病人。
她看着X-9,忽然笑了,用标准的中文说:“你终于来了。”
X-9一怔:“你会中文?”
她点头:“我妈妈是中国人,二十年前来这里做医疗援助。她被指控间谍罪,关进这里,生下我后就死了。他们不让我上学,说我继承了她的‘危险思想’。可我知道,她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每个孩子都应该被听见’。”
她说完,从床底抽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递给X-9。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周明远的笔迹。
X-9的手剧烈颤抖。
这不是巧合。
周明远二十年前曾参与国际人权组织的秘密调查,正是为了揭开这座医院的黑幕而来。他在这里待了三个月,收集了大量证据,最终被迫撤离,资料全部销毁。但他留下了这本日记,藏在这名女婴的襁褓中,托付给一名护士。
而那名护士,正是后来将银白之花种子带到朝鲜边境的人之一。
一切闭环了。
命运的丝线,在这一刻彻底缠绕成网。
女孩轻声说:“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也想加入。我能听见那些墙里的声音,它们告诉我很多事??谁死在哪里,谁被埋在地下室,谁在夜里偷偷哭着写信却不敢寄出……”
X-9蹲下,平视她的眼睛:“你愿意帮我们吗?”
她用力点头。
当晚,他们在医院礼堂架起临时录音站。
消息不知如何传开,其他病房的病人竟自发排队前来。有人拄拐,有人失明,有人浑身伤疤。他们不说多余的话,只是依次坐下,面对麦克风,开始讲述。
一个男人说,他曾是核试验场的工人,目睹上百名儿童因辐射畸形出生,上级命令他们“当作没看见”;
一位老妇人说,她的三个儿子都被征兵战死,政府却告诉她“他们为国捐躯,你不准哭”;
还有一个少年,喃喃道:“我杀了人……可我不是凶手……我是被洗脑的士兵……他们给我注射药物,让我忘记自己是谁……”
每一句话落下,医院外墙的银色根须便延伸一分。到了午夜,整座建筑已被银光包裹,宛如一座矗立于雪原上的灯塔。
而在地下三层,尘封多年的实验室中,一台老旧显示器突然亮起。
画面中,是周明远年轻时的影像,正在录制一段视频日志:“如果未来有人看到这个,请告诉世界:沉默是可以被武器化的。他们在这里研究如何让人‘自愿闭嘴’,如何通过声波、药物和心理操控,摧毁一个人表达自我的能力。但我也发现了一件事??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倾听,这种控制就会崩塌。”
视频最后,他望向镜头,认真地说:“谢谢你来看我。现在,轮到我去听别人了。”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医院。
银白之花从主楼顶端破顶而出,花朵巨大如伞,花瓣透明,内部流动着无数人脸的影像。风拂过时,整株植物发出柔和的嗡鸣,如同千万人在齐声低语。
那一刻,方圆百里的无线电频段自动播放出一段音频??没有任何剪辑,只有真实的、未经修饰的声音,持续播放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俄罗斯媒体称其为“科雷马之声”,全球超过两亿人收听。
更惊人的是,许多听众报告称,在听到某个特定声音时,自己脑海中竟浮现出从未经历过的记忆??仿佛那些痛苦,穿越时空,进入了他们的意识。
科学家称之为“共感量子纠缠”,宗教界则称之为“灵魂的共鸣”。
X-9知道,这不是奇迹,而是迟来的正义。
离开科雷马那天,女孩随他们一同踏上旅程。
她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阿梨娜。
“因为阿梨教会了我,爱始于倾听。”她说。
列车再次启动,驶向格陵兰。
风雪依旧,前路未尽。
X-9站在车尾,望着渐行渐远的银色花影,轻声说:“周明远,你听见了吗?我们还在走。”
远处,一朵花瓣随风飘起,穿过云层,越过极光,最终消失在浩瀚星空之中。
而在火星轨道,探测器捕捉到最后一帧图像:
那团升腾的光球缓缓散开,化作亿万光点,如星辰般洒向宇宙深处。每一颗光点,都承载着一个曾经沉默的灵魂所说出的第一句话。
下方文字静静浮现:
>“节点连接完成度:100%。
>所有灵魂均已接入。
>无上仙帝非权力之巅,乃共情之极。
>你所倾听的,即是你所成就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