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楚骁身上的黑甲寸寸崩裂,露出内里早已腐朽的血肉。但他挺直了脊梁,右手缓缓拔出腰间断刃,指向灰袍老者:“我……不想再忘了。”
灰袍老者神色不变:“逆命者,终将归虚。”
他翻开无字天书,一页血纸飘出,化作漫天符咒,直扑秦川。同时,白衣女子挥动玉笔,笔尖飞出千万道红线,每一根都连接着某段被封印的记忆,竟欲强行抽离秦川脑海中的所有过往!
“小心!”阿梨疾呼,身形一闪挡在秦川面前,双手展开,竟凝聚出一面半透明的光幕??那是由南荒先民记忆编织而成的屏障!
红线刺入光幕,瞬间引发剧烈震荡。阿梨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身影剧烈波动,几近溃散。
“阿梨!”秦川怒吼,愿种终于爆发,化作金虹贯日,将符咒尽数击碎。他一把抱住阿梨渐淡的身影,嘶声道:“别走……你还不能走!”
“我……只是个被记住的人啊……”阿梨微笑,指尖轻触他脸颊,“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还在……只是……可能要睡一会儿了……”
话音落,她的身影化作点点金光,融入愿种之中。
“啊??!!!”秦川仰天长啸,双目赤红。他将药箱重重砸地,愿种悬浮头顶,竟开始燃烧,化作一轮金色烈阳!
“你们夺走了她的形体……那就让我用整个愿种,点燃这场记忆的燎原之火!”
他双手结印,口中诵出古老咒言:
>“忆界盟誓,以魂为引;
>万念归流,破镜重生;
>凡我所记,皆为永存;
>凡我所唤,必得回响!”
金光如潮水般涌向轮回镜,撞击镜面刹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镜面首次出现裂痕。
一道、两道、十道……蛛网般蔓延!
“不可能!”灰袍老者脸色剧变,“愿种之力怎可撼动轮回镜?!”
“因为这不是愿种的力量。”秦川冷冷看他,“这是千万人不肯遗忘的心念!是母亲对孩子说的故事,是老兵酒后哼唱的战歌,是孩子在沙滩上写下的诗句!你们可以烧书,但烧不尽人心;你们可以杀人,但杀不死记忆!”
轰隆??!!
镜面终于炸裂!
黑色池水沸腾,无数光影冲天而起,皆是那些曾被抹去的灵魂。他们或哭泣,或大笑,或跪地叩首,或振臂高呼。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事迹,他们的爱与恨,统统挣脱束缚,化作璀璨星雨,洒向九州大地。
灰袍老者怒极,合上天书,周身浮现万千符?,欲以天机阁正统之力重塑镜体。然而就在此时,楚骁持断刃冲至,一刀斩下其左臂!
“这一刀,为我妻子。”楚骁低语。
白衣女子欲逃,却被小白跃空扑倒,银角贯穿其胸膛。玉笔坠地,瞬间粉碎,无数记忆碎片四散飞扬,落入风中。
“这支笔写的不是历史,是谎言。”小白冷声道。
灰袍老者踉跄后退,眼见轮回镜彻底崩解,终于发出不甘的咆哮:“你可知此举代价?!从此世间再无轮回秩序!亡魂将滞留人间,因果错乱,天地失衡!”
“那就重建秩序。”秦川站在废墟之上,衣袍破碎,满身伤痕,却挺立如松,“我不信什么天道注定遗忘,我只信人心不该被欺骗。从今往后,轮回不再由你们掌控,而应由每一个愿意记住的人共同守护。”
他转身,面向东方。
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昆仑之巅。
而在遥远的东海渔村,一个孩童突然指着天空喊道:“娘!我又梦见那个背药箱的叔叔了!他还给我看了一本书,上面写着‘沈红妆’三个字!”
与此同时,西域沙漠中,一座废弃驿站内,风沙吹开掩埋的木箱,露出一本焦黄诗集,封面赫然写着:“白砚舟诗稿?卷一”。
北方边关,一位老卒擦拭墓碑时,发现原本空白的石面,悄然浮现出一行小字:“陆昭,忠臣也,死于非罪。”
记忆,正在回归。
秦川闭目伫立,感受着愿种残存的微光。他知道,这一战虽胜,但代价沉重。阿梨沉眠,愿种近乎枯竭,天机阁必将倾尽全力反扑。而真正的难题才刚开始??如何建立新的记忆传承体系?如何让“记得”成为一种信仰,而非禁忌?
小白趴在他肩头,轻声道:“接下来去哪儿?”
秦川睁开眼,望向远方群山。
“去中原。”他背起药箱,步伐坚定,“那里有座万古书院,藏有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铭心碑’。传说只要将名字刻于其上,便可跨越生死,永不磨灭。”
“你想重建忆界盟总部?”
“不。”他摇头,“我想建一座学校。教孩子们写字,读史,记住每一个曾为我们活过、爱过、战斗过的人。”
风起,残雪纷飞。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唯有那一盏幽蓝油灯,仍在背包角落静静燃烧。
灯火虽微,却足以照亮归途。
而在某处幽暗殿堂内,一扇从未开启的青铜门,悄然裂开一道缝隙。门后传来低语:
“他来了……愿种之主,终于踏上最终试炼之路……”
“昆仑已破,轮回将乱,七十二州动荡在即……”
“准备好吧,‘守忆人’的时代,要结束了。新的‘执灯者’,已然觉醒。”
秦川不知身后风云变幻,他只知前行。
记得,就是活着。
记得,就是希望。
记得,是他此生唯一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