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长叹一声:“这一劫,过去了。”
可周衍却皱起眉头:“不,还没有。”
他望向北方??长安方向。那里,一道极细却极锐的黑线横亘天际,像是有人用指甲划破了天空的表皮。
“还有最后一个。”他说,“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直没出手。”
“谁?”李?问。
“那个教会李亨使用‘斩命术’的人。”周衍眼神冰冷,“那个懂得‘匿名咒’、知晓锁魂棺秘密、甚至可能参与过最初封印布局的存在……”
“你是说……”叶法善瞳孔骤缩,“**陈玄礼还活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个本应死于马嵬坡兵变的老将军,那个据说是被李亨亲手斩首示众的禁军统帅,竟然可能一直潜伏至今?
“不可能!”墨尘摇头,“尸体我都见过,头颅挂在城门三天,腐烂得只剩骨头!”
“可如果他根本就没死呢?”周衍缓缓道,“如果那颗头颅是替身?如果他早已借助【非人】秘法转移神识?如果这一切??从李亨夺权,到高力士被囚,再到杨贵妃封魂??全是他一手策划?”
众人无不骇然。
“他想要什么?”李?低声问。
“不是权力,也不是长生。”周衍望向远方,“他想要的,是**重写历史本身**。他不甘心做一个被史书写下‘弑主逆贼’的恶名,所以他要毁掉所有记载,重塑因果,让自己成为真正的‘救世者’。”
“所以他利用李亨,挑动内乱,再借高力士之手清除异己,最后等所有人疲惫不堪时,自己跳出来说:看,是我拯救了大唐。”
“可他忽略了一点。”李?忽然笑了,“历史可以被篡改一次、两次,甚至十次。但如果每一次都有人站出来纠正它,那它终究会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所以我们去。”周衍转身,踏上云霞,“去长安,挖出那条藏在地底最深的蛇。”
七日后,长安城外,昔日马嵬坡旧址。
荒草萋萋,碑石倾颓。一座隐蔽的地宫入口藏于古槐之下,门前立着一块无字碑。周衍一脚踢开石门,腥风扑面。
地宫深处,一间密室中,一名白袍老者盘坐于铜镜之前。他面容枯瘦,双眼却亮得吓人。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无数个正在书写的史官身影??他们写着同样的内容:“陈玄礼,忠烈之臣,匡扶社稷,功在千秋。”
“终于来了。”老者缓缓起身,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知道你们会来。”
“陈玄礼。”周衍冷冷道,“或者我该称呼你??‘史魇’?”
老者嘴角扯出一丝笑:“好名字。我喜欢。毕竟,我确实成了史书的梦魇。”
“你背叛了所有人。”李?上前一步,“你害死我母妃,逼走高力士,操控李亨,甚至想抹杀周衍的存在??就为了洗白你自己?”
“洗白?”陈玄礼大笑,“我不是要洗白,我是要**重生**!你们懂什么?我一生忠心耿耿,护卫皇家三代,可在史书中,我却被写成乱臣贼子!就因为我杀了杨国忠?就因为我逼皇帝赐死贵妃?可那是为了江山稳定!为了天下太平!”
“可你用了不该用的方法。”周衍道,“你动了命格,篡了因果,甚至不惜牺牲无辜者来成就自己的名声??这种人,不配谈‘忠’字。”
“那你说,什么叫忠?”陈玄礼怒吼,“眼看国家将亡而不作为,才是忠吗?看着奸臣当道、妖魔横行而袖手旁观,才是忠吗?”
“忠,是守住底线。”周衍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死谏,可以辞官,可以带兵清君侧,但你不该用邪法,不该操纵人心,更不该把自己塑造成唯一的救世主。”
“哈哈哈……”陈玄礼忽然狂笑,“你们说得轻巧!等你们也被万人唾骂、被史书钉在耻辱柱上千年后,再来跟我说什么‘底线’!”
他猛然拍碎铜镜,鲜血飞溅。刹那间,整个地宫剧烈震动,四壁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全是历代被他灭口的史官魂魄!
“我要让这段历史,永远按我的方式流传下去!”他嘶吼着,双手结印,竟是要发动最终禁术??“**史葬诀**”:以自身为祭,将虚假的历史烙印进天地法则,使后人永远无法更改!
“不行!”叶法善大惊,“一旦成功,整个大唐的认知都将被扭曲,连你们的存在都会被否定!”
“那就打断他!”墨尘掷出机关锁链,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震断。
李?欲冲上前,却被层层幻象阻挡。
唯有周衍,一步踏出,直接走入那片血雾之中。
“你不怕被抹去吗?”陈玄礼狞笑,“下一秒,你就不存在了!”
“怕。”周衍答,“但我更怕的是,以后的孩子翻开史书,看到的全是谎言。”
他抬起手,心口那个“真”字光芒大作。
“你说你想被铭记。”
“可真正的铭记,不是靠强加于人的谎言。”
“而是像高力士那样,明知会背负骂名,依然选择承担责任。”
“而是像杨贵妃那样,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天下大乱。”
“而是像李?这样,即使失去一切,仍愿为苍生而战。”
“你追求的名字,是虚的。”
“我守护的名字,是实的。”
“所以今天??”
“我以真定天尊之名,判你:永囚于真实之下,不得翻身!”
剑光起!
不是斩向肉体,而是刺入那面破碎的铜镜。
镜中无数虚假史卷纷纷燃起,火光中显现出真正的历史:马嵬坡上,陈玄礼持剑逼宫,贵妃含泪自缢;宫闱之内,他暗中扶持李亨,毒杀异己;多年后,他潜伏地下,操控舆论,妄图改写一切……
真相大白。
“不??!”陈玄礼惨叫,身体寸寸龟裂,仿佛被无形之手撕扯。
他的存在开始模糊,意识涣散,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吸入一面新生成的铜镜之中。
镜面浮现两字:**实录**。
“从此以后,你将成为‘实录之囚’。”周衍轻声道,“每当有人查阅真相,你就会苏醒一次,听一遍真实的记载。千年万年,永无解脱。”
地宫崩塌,众人脱身而出。晨曦洒落,照亮残破的长安城。
李?望着远方,轻声问:“我们现在……回家吗?”
“回家。”周衍微笑,“不过这次,是我们一起建一个新家。”
多年后,长安重建,百业复兴。
清源司成为常设机构,专司纠察冤案与妖邪干政;科举恢复公正,寒门子弟得以出头;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而那座“实录镜”被供奉于国史馆中央,每日由专人诵读真实史料。据说,每逢雷雨之夜,镜中会传出低沉呜咽,似有不甘的灵魂在忏悔。
至于周衍,有人说他在终南山讲道三十年,弟子遍布天下;有人说他某日乘鹤西去,羽化登仙;更有人说,每当风雨交加之夜,总能看到一道身影伫立北天星辰之下,默默守护着这片他曾拼死捍卫的土地。
而孩子们从小就会听到一首歌谣:
>“真定星,照人间,
>天尊不坐黄金殿。
>他把名字刻在风里,
>把道留在每个人心间。”
没人说得清这首歌是谁写的。
但所有人都记得??
那个没有师承、没有根基、却被天地承认的男人,曾用自己的命,换来一个可以说真话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