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憋在胸腹的气郁之气,化作勇气,对老子这一通埋汰……
怎一个生猛了得?
简直『大逆不道』!
然而朱载壡却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打骂儿子,甚至没有反驳丶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
良久,
朱载壡默默点头道:「小锋你说的对,爹就是这样的人。」
少年忽然更气郁了,老子就是揍他一顿狠的,至少还算是从一而终,勉强还算是条汉子,可现在……
朱锋实在忍不住:「你以后还是别标榜什麽堂堂丈夫了。」
朱载壡张了张嘴,沉默无言。
半晌,
「小锋,你娘她……还好吗?」
少年没有回答,于父亲对面坐下,翻起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要是觉得喝酒能解忧,我陪你喝。」
「小小年纪,喝什麽酒。」朱载壡想教训儿子,却显得底气不足。
朱锋说道:「再过几年,我都能娶媳妇儿了。」
言罢,就唇一饮而尽。
朱载壡苦笑道:「我知道你娘俩生我的气,可不能拿我的错来惩罚自己!」
「你呢?」朱锋苦叹道,「爹,你不正是这样吗?」
「我……」
「爹,你不欠二叔什麽!」少年认真道,「同样是假死脱身,你瞧瞧人家武宗皇帝,再见堂弟,依旧该出拳出拳,该出腿出腿……就是英宗皇帝也比你强……大是大非上有对错,错了就认,可情感上……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有那麽多是非对错。」
「你认为你亏欠二叔,你想弥补,二叔呢?」
「二叔以为他占了便宜,良心难安……」
少年无奈道:「比惨是懦弱的体现,你们却乐此不疲……这样除了让自己难受,也会让对方更难受,没有半点意义!」
「爹,你觉得二叔若知你如此,会如何作想?」
朱载壡再一次沉默,沉默良久,问:「那你说我应该怎麽做?」
「简单!什麽都不做!!」
少年哼道,「二叔能不能得偿所愿是他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朱载壡皱起眉头。
朱锋冷笑道:「这是二叔和舅舅的博弈,关你什麽事,你在这自作多情什麽?」
「可……长兄如父啊。」
「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帮到二叔?」
朱载壡又闷了一口酒,起身便走。
少年一呆,忙追上去:「这大晚上的……爹你去哪儿?」
「儿子都指出明路了,我这个当爹的怎可再执迷不悟?」朱载壡深吸一口气,「我去跟你娘认个错,接她回来。」
朱锋心下欢喜,嘴上却道:「娘亲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只会是火上浇油,大晚上的也不方便,还是明日吧。」
朱载壡还要坚持。
少年又道:「爹,你是不是怕酒劲儿过了,就抹不开脸了吧?」
「胡说!」朱载壡瞪眼,「明日就明日!」
朱锋嘿嘿笑道:「咱爷俩再喝两杯?」
「只此一次!」朱载壡转身往回走。
少年关上门,拴上门闩,跟上父亲……
又几杯之后,
朱载壡叹道:「你说的对,这本就没我说话的份儿,我没资格管,我站队你二叔,纯属慷他人之慨……我们兄弟远不如父辈兄弟。」
「也不能这样说。」朱锋为父亲斟上酒,「其实二叔这个皇帝做的并不差,一代开疆拓土,一代守成,创业不易,守成亦不轻松;而父亲的才能体现在科技科研上,舅舅够聪明丶够智慧丶够有能力了吧?但在科技科研一道上,十个舅舅也比不过一个父亲。」
朱锋笑呵呵道:「舅舅都说您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呢。」
朱载壡『呵』了声:「油嘴滑舌……我还是喜欢你刚才『大逆不道』的样子,至少说的都是真话!」
「这也是真话!」少年正色道,「舅舅也真说过这样的话,不止一次!」
朱载壡瞥了儿子一眼,哼道:「你只说了一半,对吧?」
「呃呵呵……父亲你也不笨嘛。」
「……还有呢?」
朱锋乾笑道:「舅舅还说,父亲你其实是个性格敏感的人,可也正是因为性格敏感,才能让你在科技科研一道上大放异彩……可能,天才都是敏感的吧?」
朱载壡不解道:「这话怎麽说的?」
「性格敏感的人,往往拥有较强的观察力,创造力,心思细腻,做事严谨……而大大咧咧的人,很难具备这样的品质。」
少年呵呵笑道,「我觉得舅舅说的挺对,至少父亲你……完全吻合!」
朱载壡恍然,释然……
末了,又深深皱起眉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
少年莫名其妙:「爹,你这是……?」
朱载壡愁苦道:「你这样的性格,很难继承我的衣钵啊……」
朱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