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朱载壡抬起头,问:「海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但说无妨。」
「您既然说,不会占用我的时间丶精力,可我若什麽都不管丶不理,又如何能公正的做出判断,投出公正的一票呢?」
海瑞脸上一热,讪然道:「是这样的,每一个季度,官民双方的陈词丶判案的详细判词,都会送到你手上,你可以据此做出评断,同时百姓情绪也是一个重要参考标准……」
巴拉巴拉……
「一个季度下来,顶多也就占用十天半月的时间,这个占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是吗?」
朱载壡嘴角抽搐半晌,苦笑道:「若不是我见过海大人,都不敢相信,海大人会是这样的……海大人。」
海瑞略显尴尬,乾笑道:「本官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好吧。」朱载壡叹了口气,「海大人稍等,我去一下书房。」
「嗯。」
不多时,朱载壡去而复返,递回契约书:「海大人过目。」
海瑞含笑颔首:「先生忙,本官不打扰了。」
言罢,转身就走。
「海大人慢走。」
朱载壡喊了句,随即挠挠头,咕哝道,「这海瑞,咋感觉有点像李先生呢,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
「你签字画押了?」
李莺莺急了,「你真签字画押了?你竟真的……签字画押了?」
「呃……莺莺你不用连续三遍吧?」朱载壡好笑道,「海瑞都说是朝廷的旨意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你个榆木脑袋……」李莺莺拿手指指着朱载壡额头,气郁道,「你就是拒绝了,他还能将你下大狱不成?」
朱载壡被戳得连连后退,无奈道:「这也算是为国为民,莺莺你至于吗?」
「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麽好。」李莺莺一跺脚,转身就走。
朱载壡连忙拉住她胳膊,皱眉道:
「我已经签过字,画过押了,这时候再不认帐……可就真是戏弄官府,真要被下大狱了,你真当你夫君是什麽前太子,可以不用遵守大明律法?」
李莺莺奋力甩开他,愤懑道:「你真以为你能当这个百姓代表,是因为你是杰出青年?」
「不,不然呢?」朱载壡哼道,「难道夫君不是?」
「我该拿什麽拯救你……」李莺莺都气笑了,「李家啊,人家明显是冲着李家来的,闪开,我得赶紧去通知小宝。」
说罢,提起裙摆匆匆往外冲……
朱载壡愕然片刻,苦笑摇头。
~
永青侯府。
李莺莺急急说了一遍经过,以及自己的推断,问:
「小宝,这个海瑞没安好心啊。」
「是没安好心,不过不是对大明,只是对李家。」李宝也颇感头疼,「真是服了,这群人,就知道可着李家使劲儿薅……」
「你光搁这叹气有啥用啊?」李莺莺催促道,「你还不快去阻止海瑞?」
李宝叹息道:「我有什麽资格,有什麽理由,去阻止呢?」
李莺莺都惊呆了。
「你就放任不理,袖手旁观?」
「不然呢?」
李宝苦笑道,「你不会真以为这是海瑞的个人行为吧?」
李莺莺一惊:「是皇帝的授意?」
「皇帝当然不会明着说,可让海瑞主事,定然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李宝轻叹道,「张居正在应天府待的时间可不短,也与海瑞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即便小皇帝想不到海瑞会这样做,张居正也必然能想到……上面人默许过的,你让我怎麽阻止?」
「可……李家何其无辜?」
李宝好笑道:「你这话要让祖爷爷听去了,保准赏你一巴掌!」
「……」
「好啦,姐你别生气了,犯不上。」
李莺莺悲愤道:「你了不起,你清高……我一个嫁出去的女人,反倒不如你李家家主深明大义,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自私自利……」
李宝:「……」
挨完姐姐的骂,李宝这才耐着性子解释:
「李家能有今日,靠的是什麽?表面上,是靠着李家家主的商业经营,实际上,是祖爷爷的馀荫,可归根结底,靠的还是百姓……」
「李家的产业是百姓在支撑,李家的财富是百姓创造的,虽然李家对待工人很好,也乐善好施,可付出的终究没有回报的多。」
「李家吃百姓的,喝百姓的,轮到李家出头了,再反过头说什麽何其无辜……享受锦衣玉食时,怎不见得李家人说什麽何其无辜?」
李宝认真道:「我阻止不了海瑞,我去阻止海瑞,只会是自取其辱……姐,咱不能这样。」
李莺莺愣是给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