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忽然又感觉到地面的震颤。
这种有规律的颤动,他已经很熟悉了,代表着某个庞然大物的由远及近。
从前的上官飈对此感到恐惧,但此刻,他反而有些迫不及待。
外头忽然一阵大风刮过,然后窗口外就出现了那个庞大的红色身影!
这回它没有拿眼珠子堵窗户了,而是在窗外盘坐下来。月光又很明亮,把它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个狰狞恶鬼,眼似铜铃丶脸如铜盘,高颧蒜鼻丶血口獠牙,须发却是蓝黑色的,比年画上的任何鬼怪都要吓人。
它前次来访,上官飈躲在自己屋里研磨草药,不敢与它对视;但这一回,他咬紧牙关,直勾勾瞪向赤鬼。
双方的目光甫一交接,上官飈的身形就往后一仰,脸色也发白,好像遭受巨大的冲击。
但他胸口起伏几下,快速做了几个深呼吸,缓和下来。
「哦,你很镇定嘛。」赤鬼低沉的声音震得托盘里的杯子轻颤不已,「竟然是你主动召唤我过来,有什麽急事?」
上官飈涩声道:「你不是心知肚明?」
「说出来。」赤鬼鄙夷,「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连面对我都放不下架子,在这长风谷里只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呵呵,莫以为我在说笑。你们长风谷里,有的是以人入药的先例!还记得杜支山的『药人』吗?」
上官飈的脸色更白了。
杜支山一直有个传说,有个杂役的家人病入膏盲,需要仙药才能救治。于是他就去求宗门仙长,而仙长也大方地同意了,但代价就是他得自愿成为试验的「药人」,定时定量服用各种药物。
有一天,杜支山的杂役发现他少了一只手。
他说,仙长取走了。
又过两个月,他少了一条腿。
就这样,几个月的时间里,他身上的零件越来越少。
别问,问就是仙长拿走了。
其他杂役就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健康的大活人,渐渐变成屋里一团动弹不得的活肉。一开始谁都可怜他,几天以后满屋子臭气,就是谁都厌憎他了。
在某个无人在意的清晨,这团肉也消失了。
这个人存留于世的行迹,就像水过无痕,什麽也未留下。
「这世间没有奇迹丶没有报应,只有因果。」赤鬼告诉上官飈,「你种了什麽因,就只配得什麽样的果。」
上官飈怒视它:「我身正意正,只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怎就不配得个善果?」
「身正意正,有什麽用?你少了最重要的这个!」赤鬼冲他亮出左手,捏成磨盘大的拳头,「事到如今还不明白麽,你的最终下场,与你的好坏善恶无关,只取决于你的实力!这世间,终究是弱肉强食!」
它的话,字字句句有如闷雷,在上官飈心头炸响:
「修行之人,修的是逆天改命!你软弱丶你无能,你的命运就只能被人主宰,你就只配得到『药人』的下场。哼哼,若不是你去找李云和徐梁冶,你这会儿还在地窖里待着呢,你以为自己距离那种下场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