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张大桌子做黏贴画,他的孙子正得意地举着自己的作品。
那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我的城市”,而在画面的高楼旁,一张歪歪扭扭的、属于年轻赵师傅的半边脸,被胶水牢牢地粘在上面,成了一片无意义的背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431章-牢靠(第2/2页)
王主任默默地保存了那张照片,然后删掉了。
他知道,当真相被碾碎成孩童的玩具,当证据被消解成无意义的垃圾,它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它不再指向任何答案,它本身就成了混乱的一部分。
一周后,林工的维修终端上跳出一条新的工单。
平安通道天桥附近的多位居民投诉,说连续几晚都听到桥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孩童的哭声,令人心慌。
林工在深夜抵达现场。
冬夜的寒气刺骨,桥墩下的凹槽里没有再结冰,但原本干燥的混凝土表面,却渗出了一颗颗饱满细密的水珠。
它们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烁着,当几颗水珠汇聚成一滴、即将坠落的瞬间,那水滴的凸透镜表面,竟扭曲折射出一抹极其短暂、酷似人形的轮廓。
他没有使用任何温湿度计或声波探测器。
那些精密的仪器只会将异常数据化,从而触发更高级别的警报。
他从工具包侧袋里,取出一块用塑料袋包着的、已经干硬的半块面包。
他将面包仔细地掰成碎屑,均匀地撒在桥墩下方的排水口周围。
面包屑很快吸收了地面的潮气,散发出淡淡的麦香。
第二天清晨,他再次路过时,几只流浪野猫正聚集在那里,贪婪地舔舐着地面上残留着面包屑的湿痕,不时发出争抢的叫声。
过路的市民看到了,纷纷皱眉绕开,嘴里念叨着“又是这些野猫,真脏”。
很快,环卫所的巡逻车就来了,加强了对该区域的驱赶和清理。
一周后,关于“夜半哭声”的投诉彻底消失。
林工在工单上回复:“经查,系流浪猫夜间聚集所致,已联系环卫处理。”
林工的工作还在继续。
他在巡查一处新铺设的地下高压电缆沟时,发现施工方为了追求“万无一失”,采用了最新的高分子全封闭防水膜,在宣传手册上号称能做到“百年密封,永绝水患”。
他蹲下检查接缝处,用指尖轻轻划过。
一丝微弱的、仿佛静电般的麻痹感从指尖传来。
他调出施工图纸,眼神一凝。
这条电缆沟的路径,恰好笔直地穿过了地图上早已被抹去的“C777号线路”第七节点的旧址。
完美的密封,同时也是完美的容器。
它将把那片土地上残留的“残响”与外界彻底隔绝,让它在内部毫无干扰地发酵、进化。
林工没有在报告中提出任何关于“密封”的异议。
他只是在验收建议一栏,用最专业的口吻补充了一句:“为便于未来进行线路检修和信号增益测试,建议在拐角处保留两处检修口暂不封膜,待后期二次施工。”
工程方的项目经理看到这份报告,只觉得这个维修工多事。
为了节省成本,也为了向甲方夸耀自己“一步到位”的完美工艺,他大笔一挥,直接批示:取消所有预留口,一次性永久封死。
三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
雨水顺着地势灌入电缆沟,却因为那“完美”的防水膜而无法渗出,在内部形成了巨大的水压。
最终,随着一声闷响,防水膜被内部压力撕开数道巨大的口子,浑浊的积水喷涌而出。
为了泄压,施工队不得不又在多处割开豁口。
从此,这段本该最干燥的电缆沟,成了常年潮湿、故障频发的路段。
智能电网的自动监测系统很快将其判定为“**险物理环境区”,禁止其接入任何高级别的数据交换网络。
林工在新的验收单上签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想建造最坚固的屏障,有时只需要让你的对手帮你把墙砌得太高、太完美,它自己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当晚,他再次来到城郊的废弃泵站。
那只刻着“7”的铁皮工具箱,已经被挪动了位置,不再紧贴墙角。
箱盖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一角泛黄的、似乎是信纸的纸片从缝里露了出来。
它在等他去拿。
林工站在原地,注视着那张充满诱惑的纸角。
他没有伸手,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最普通的塑料打火机。
他蹲下身,将幽蓝色的火焰贴近工具箱锈迹斑斑的底部边缘。
金属被迅速烤得滚烫,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
他不多不少,只炙烤了五秒,便松开手,任由打火机熄灭,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次日,他照例在清晨绕路观察。
工具箱被挪回了原位,那张泛黄的纸片已经不见了踪影。
箱盖紧闭,只是昨天被他用火烤过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像是经历过一场微型的火灾。
然而,当他将望远镜的焦距调到最清晰时,他注意到,在泵站墙角的排水缝里,卡着一小段已经熔化后又重新凝固的红色蜡丝。
那蜡丝的形状已经扭曲,但依然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大写的字母。
“T”。
它们学会了躲避,学会了用更隐蔽的方式偷渡记忆。
而现在,轮到他来教它们,什么叫彻底烧毁信道。
林工平静地收回目光,骑车离去。
回到家,他脱下那身穿了几年的旧工服,准备将它和其他要淘汰的衣物一起处理掉。
在习惯性地检查口袋时,他的指尖触及到了一张纸片。
他将它掏出来,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几乎快要散架的便利店小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