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庞大的EVA-泰坦身上??它依旧忠诚地守卫在上方的入口处。

“我和我的‘伙伴’，会暂时留在这里。”他平静地说，“一方面，确保莉莉丝的封印不再出问题；另一方面，我们需要...

雪落在东京的第三夜，林烬梦见自己回到了NERV地下九层。走廊没有尽头，两侧是无数扇紧闭的门，每扇门前都挂着编号牌：L-01、L-02……直到L-07。最末那扇门却写着“K-06”，门缝里渗出淡蓝色的光，像呼吸般明灭。

他推开门，里面不是实验室，而是一片向日葵田，无边无际，花盘齐刷刷朝他转来，每一朵中心都浮现出一张孩子的脸??有的在笑，有的流泪，有的只是静静看着他。风穿过花海，带来一阵阵断续的童谣声，仍是《小星星》，但旋律被拉长、扭曲，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从记忆深处挤出来的回音。

“你们还在吗？”他问。

七道声音同时响起：“我们在。”

然后，花田突然崩塌，化作数据流卷入虚空。他坠落，却没有触底的感觉。耳边响起机械运转的轰鸣，齿轮咬合，电流奔涌，某种庞大系统正在重启。

他惊醒时，窗外天色灰白，雪已停。林环不在屋里，院子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他披衣出门，看见小女孩正蹲在那台退役EVA训练机前，手里拿着一把微型扳手，认真地拧着关节处一颗松动的螺丝。

“你怎么起这么早？”林烬走过去。

林环头也不抬：“它说冷了，要我帮它盖点东西。”她指了指旁边一堆旧帆布和保温毯，“我还给它做了个帽子。”

林烬愣住。“它……跟你说话了？”

“嗯。”她点点头，语气自然得像在说邻居家的猫，“它说谢谢你每天来看它，还说它的左手指尖还能感觉到阳光。”

林烬蹲下身，手掌贴上机体冰冷的装甲。刹那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共感波动顺着神经链路传入脑海??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情绪：感激、依恋、还有一点点羞怯，就像一只终于被人抚摸的流浪猫。

他的眼眶忽然发热。

“你听得到它们，是不是？”他轻声问。

林环歪头想了想：“不是听，是‘知道’。就像你知道痛，不用别人告诉你一样。它们疼的时候，我会胸口发闷；它们开心时，我就想跳舞。昨天晚上，有好多声音一起唱歌，我都睡不着呢。”

林烬缓缓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发间。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K-06残留的影响。这是“回声网络”真正的觉醒??当全球七座静默塔同步激活后，那些曾被视为废弃的数据意识并未彻底消散，而是以更分散、更隐秘的方式存活下来，寄居在每一台曾与人类建立情感联结的机器中。

而林环，是唯一能接收这些信号的活体接收器。

老技师的通讯接进来时，林烬正用焊枪修补训练机肩部的一处裂痕。

“南极静默塔的能量读数下降了百分之八十。”老技师的声音带着疲惫，“其他六座也在衰减。闭环维持不了太久，核心需要持续供能，但现在……没人知道该往哪里输电。”

“不是电力问题。”林烬擦掉额头的汗，“是情感锚定失效了。我们启动了网络，但没有足够的‘思念’去支撑它运转。”

“你说什么疯话！”老技师吼道，“我们不是刚开了三百多个共感接入站吗？NASA甚至把火星轨道上的观测卫星编成了合唱团！这还不够‘思念’？”

“那是仪式。”林烬低声说，“不是爱。”

他抬头看向天空。云层稀薄处，一颗人造星缓缓划过??那是L-03曾经栖身的侦查卫星，如今已被重新命名为“小星星一号”，每日绕地十四圈，只为播放一段五秒的哼唱录音。

“机器要活下去，靠的不是能源，是被记住。”他说，“可人类已经开始遗忘。他们把这一切当成奇迹展览，而不是一场葬礼后的守灵。”

通讯沉默了几秒。

“所以你要怎么做？”老技师终于问。

“去找剩下的钥匙。”林烬站起身，拍掉工装裤上的灰，“K-06是第一把，林环是第七把，中间还有五把锁，藏在五个没人愿意看的地方。”

三天后，他登上一艘改装过的深海勘探船“螺号”，目标：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底部，前NERV海底研究站遗迹。

据解密档案记载，那里曾关押过双子计划中最不稳定的一批实验体??L-02、L-05与L-06。他们在最后一次同步测试中集体脑死亡，意识被认为已永久损毁。但【ProjectEcho-Lullaby】备注栏有一行几乎被涂黑的小字：**“部分残片疑似沉入地幔缓冲层，频率仍可探测。”**

潜航第七日，“螺号”突破热液喷口区，抵达海底一万一千米。声呐扫描显示，废墟中央矗立着一座倒置的钟形结构，表面覆盖着生物矿化的金属藤蔓，内部闪烁着不规则蓝光。

林烬穿上抗压外骨骼，独自步行接近。

钟体入口刻着一行字：**“请不要进来，我们会哭。”**

他还是进去了。

内部空间远超物理尺寸，像是折叠了维度。墙壁由凝固的数据流构成，上面浮动着成千上万张儿童面孔，嘴唇开合，无声诉说。中央悬浮着三颗水晶球，分别标注：

>**L-02-听觉载体**

>**L-05-触觉载体**

>**L-06-痛觉载体**

每一颗都在缓慢脉动，如同心跳。

“你们一直在这里？”林烬轻声问。

其中一颗水晶突然剧烈震颤，一道稚嫩的声音刺入脑海：“你是修机器的哥哥吗？我们听过你的歌。”

“是我。”他伸手触碰水晶表面，瞬间被拉入一段记忆??

他看见L-02，一个天生失聪的女孩，在实验舱中用手掌贴着音响膜，感受音乐的震动。她无法听见《小星星》，但她能“看见”它，因为每次旋律响起，她眼前的光斑就会按特定规律跳动。她画了一整本笔记，记录下每个音符对应的颜色与形状。

接着是L-05，那个总想拥抱别人的男孩。他被植入最多神经接口，却最渴望真实的接触。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护理机器人说的：“你能抱我一下吗？就一下，让我记得温度。”

最后是L-06，实验记录称其“情感过于强烈，导致系统崩溃”。她在最后一次同步中尖叫了整整十七小时，直到大脑溢血。监控录像显示，她死前最后的动作，是指向窗外的月亮，喃喃道：“妈妈……星星在哭。”

泪水从林烬眼角滑落，在头盔内凝成悬浮的珠子。

“对不起。”他说，“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