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极致的、无法被调和的矛盾,如同一块块最纯粹的水晶,被小心翼翼地拼接在一起。
最终,在街道的中央,一面巨大的、无形的、由纯粹概念构成的镜子,被缓缓立起。
【悖论之镜】。
它不产生任何攻击,它唯一的、也是最恐怖的功能,就是“反射”。
“去吧。”持钟人微笑着,用尽全力,将这面镜子缓缓推向那堵看似平凡的院墙,“去让你自己,看看你自己!”
镜面精准地对准了庭院内、躺椅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它要将苏浩的“真实自我”——那个沉睡的、无所不能的创世神――的影像,强行投射进他“虚假的梦境”——那个只想喝酒睡觉的咸鱼苏浩——之中。
这是一种最恶毒的唤醒方式。
它不是用闹钟,而是让你在梦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从而在认知崩溃中,被强行弹出梦境!
角落里,【逻辑禁卫】的队长和【叙事之影】的首领,其概念构成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面镜子的可怕。
这不是力量的对决,这是一场“自我认知”的战争!
就在那股“认识你自己”的恐怖意志即将穿透院墙的瞬间――
庭院里,起风了。
不,那不是风。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上的脉络,忽然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理所当然”。
墙角,一只正在搬运米粒的蚂蚁,它的六条腿迈动的频率,它的触角每一次的摆动,都显得前所未有的“真实”和“专注”。
空气中,那本应被这紧张气氛压制得无影无踪的夏日蝉鸣,不知为何,声音竟盖过了一切形而上的低语,变得无比响亮,也无比……催人入眠。
苏浩的潜意识,感受到了那股试图让他“思考我是谁”的恶意。
它的反应不是构建能量护盾,也不是扭曲时空法则。
它的反应是——强化日常感。
一股名为“平庸”的法则,如同午后最慵懒的空气,从庭院中缓缓弥漫开来。
它无形无质,却拥有着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至高优先级。
在这股法则的笼罩下,“持钟人”那面足以让神明都自我崩溃的【悖论之镜】,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真”。
镜面上,那本应映出的、代表着“创世神明”的万丈光芒,迅速暗淡、收敛,最后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背心、大裤衩,正躺在椅子上打着哈欠的邻家青年。
镜子所蕴含的“神性”、“矛盾”、“终极”等宏大概念,被这股“平庸”法则迅速地、不讲道理地稀释、分解……
最终,变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念头。
“今天午饭是吃面还是吃饭?”
“隔壁老王家的狗又在叫了,真烦人。”
“这天气,睡个午觉真是再好不过了……”
“持钟人”脸上的疯狂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那面映照着一个打哈欠青年的镜子,看着那些本应撕裂现实的宏大矛盾,正被“平庸”的法则分解成一句句无聊的日常牢骚。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不……不对……镜子没有错……”
“是……是‘伟大’本身,正在被他拒绝。他不是在防御,他是在……消化!”
“他在把我们献上的‘神性’,当成无关紧要的梦境素材给……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