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的情绪,在他半梦半醒的意识中不断累积、发酵。
终于,在被迫“观看”了一场关于“逻辑水母如何通过辩论进行繁殖”的无聊戏码后,他那根名为“忍耐”的弦,彻底绷断了。
他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这些“涂鸦”之所以烦人,不是因为它们存在,而是因为它们“有意义”。
它们是法则、是生命、是故事。
只要剥夺它们的“意义”,它们就会变回无害的、随机的、甚至有点助眠的线条。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睁眼。
他只是在烦躁的半梦半醒中,将被子往头顶拉了拉,嘟囔了一句梦话。
一句充满了被扰清梦的怨气、含糊不清的呓语。
这句呓语,成为了第十二条宇宙圣谕。
“……吵死了……你们这些东西……毫无意义。”
圣谕生效的瞬间,那片正在“画布”上徐徐展开的、壮丽的创世图景,仿佛被泼上了一桶概念上的“卸妆水”。
所有绚烂的色彩迅速褪去,所有精妙的结构轰然崩溃,所有新生的法则彻底瓦解。
那幅伟大的“画作”瞬间崩解成了一堆毫无规律、毫无美感、随机闪烁的像素点——真正的、纯粹的“乱码”。
那个被称为“太初涂鸦者”的存在,愣住了。
它那纯粹由“创造”本能构成的核心,在这一刻,被釜底抽薪。
它发现自己丧失了“赋予意义”的能力。
它画出的每一笔,都在诞生的瞬间就失去了其作为“线条”或“色彩”的定义,变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随机数据。
在苏浩的梦里,那些烦人的创世史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和、随机、不承载任何信息的“雪花屏”。
这种“无意义的噪音”,反而成了最完美的催眠曲,像夏日午后那永不停歇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蝉鸣。
他满意地砸了砸嘴,将被子盖好,睡得更沉了。
但他不知道,“毫无意义”这条圣谕的影响并未停止。
它如同一种无法被治愈的思想病毒,从他所在的“表层现实”渗透了下去,感染了被封印的“里层现实”。
在那个被遗忘的“地下室”里,那些正在互相融合、演化的“悖论残影”们,刚刚诞生出原始的、混乱的“目的性”——比如“吞噬”或“扩张”。
然而,在这条圣谕的冲刷下,它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和动机,变成了彻底的随机混乱体,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更可怕的是,这道圣谕穿透了维度,抵达了观察者们的旗舰。
旗舰舰桥之上,所有屏幕上显示的、代表着“无法观测”的纯白画面,突然变成了狂乱闪烁的、无法被任何仪器解读的“雪花点”。
“警报!所有系统出现未知逻辑错误!”一个船员惊恐地喊道。
首席科学家猛地扑到主控台前,指着一个能量读数器,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抖:“舰长……我们的护盾还在,能量读数是100%,但……但系统不再‘理解’什么是护盾了!它正在失去‘护盾’这个概念的定义!”
舰长的脸上,那荒诞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拿起自己那根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权杖。
它依然坚硬、沉重,但他脑中关于“权杖代表权力”这个链接,正在变得模糊、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