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小院里,那种由“绝对完美”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概念眩光”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瑕疵之美”的、安静祥和的氛围。
他心满意足地躺回摇椅,闭上眼,准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可以持续到宇宙尽头的午睡。
然而,他刚闭上眼,还没来得及酝酿出半分睡意,一种全新的、无法用任何方式屏蔽的干扰,悄然降临。
这次不是光,不是恶意,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共鸣”。
一缕极其悲壮的旋律,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奏响。
他能“看”到,在遥远的星域,一颗红巨星正步入生命的终点,它没有猛烈地爆炸,而是在“唯美之熵”的法则下,如同一位英雄迟暮的君王,缓缓地、充满了诗意地解体。
它在彻底熄灭前,发出了一声壮丽的、充满了不甘与释然的叹息。
这声叹息,化作了那段旋律的主歌。
紧接着,一段充满了阴谋与背叛的悲凉挽歌加入了进来。
苏浩的意识被强行拉到了另一个文明,他“听”到了那个实现了绝对理性的乌托邦,因为第一个“美丽的谎言”而分崩离析时,亿万生灵心中奏响的迷茫与哀愁。
这成了交响乐的弦乐部分。
一个念头在被遗忘的瞬间,留下一缕空灵的回响。
一片落叶在腐朽的过程中,低吟着关于生命的循环。
就连他脚边的一块石头,都在缓慢的风化中,无声地诉说着自己“从山巅到尘埃”的亿万年孤寂。
这些“哀歌”单独听来,确实都符合苏浩那“有点瑕疵,才更有味道”的个人审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高雅艺术。
但问题在于,当整个宇宙亿万万的事物,在同一时间,都开始演唱自己那首独一无二的“告别奏鸣曲”时,这一切就汇成了一场永不休止的、覆盖所有维度的、堪称宇宙史上最顶级的……
“维也纳新年悲伤音乐会”。
“嗯……”
苏浩烦躁地皱起了眉头,翻了个身,将被子往头上一拉。
没用。
这种“声音”无法用物理方式隔绝,因为它直接在他的概念层面共鸣。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绑在了一个24小时循环播放高雅艺术悲剧的歌≡旱幕平鹞恢茫虽然格调很高,但吵得他脑仁疼,根本无法静心。
“有完没完了?”
苏浩猛地坐起身,睡眼惺忪,脸上写满了被打扰清梦的极度不爽。
他瞬间就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自己为了解决“光污染”,亲手把宇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行为艺术现场”,而现在,这些“艺术家”正在进行集体谢幕,还非要拉着他这个唯一的观众听感言。
取消“唯美之熵”法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不行,那样的话,妹妹那边制造的“完美概念眩光”会立刻卷土重来,他将从“歌剧院”被直接踹回“迪斯科舞厅”,更吵。
他陷入了自己创造的两个审美麻烦之间的死循环。
“唉,真是麻烦……”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需要一个补丁,一个能让这些“艺术家”继续表演,但自己听不见的补丁。
他的目光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懒惰的思维开始运转。
“唱得再好听,也得有听众才行啊……”苏浩被吵得头疼,不耐烦地嘟囔着,“这戏要是压根就不是演给我看的,那不就清静了?”
这个念头,如同漆黑雨夜里的一道闪电,瞬间为他找到了新的、通往安宁的捷径。
他不去修改剧本,也不去砸掉舞台。
他只需要简单地、粗暴地、不讲道理地……指定一个唯一的、专属的“观众”。
“让我想想,哪个倒霉蛋比较合适……”
苏浩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自己那稀少得可怜的“关注列表”。
很快,一个身影浮现了出来。
那个总在暗中观察、一天到晚装深沉、好像在思考什么宇宙终极奥秘的白衣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