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来指挥中心。有情况。”
*
当墨寒赶到时,林夜和凌霜已经站在巨大的星图前。星图上,原本标注为“安全”的星系外围区域,出现了三个新的红色标记。
“三小时前,我们在‘寂静回廊’星域的深空探测阵列捕捉到了异常空间波动。”凌霜调出数据,全息影像中显示出一片扭曲的星空,“波动特征与‘收割者’侦察部队出现时的数据吻合度87%。”
“前锋部队?”墨寒皱眉。
“不,更像是……探针。”林夜插话,他的意识有一部分显然还沉浸在灵网深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数量很少,只有三个单位。它们没有攻击任何目标,只是在星域外围进行高精度扫描,然后自毁。自毁前传回了加密信号,我们截获了片段,正在破解。”
墨寒盯着那三个红色标记。它们呈等边三角形分布,恰好将机械大陆所在的星系包围在中心。
“它们在建立三角定位坐标。”他沉声道,“为主力舰队提供精确跃迁坐标。五年倒计时……看来是保守估计了。如果它们能建立稳定的坐标网络,主力舰队可能提前抵达。”
“所以我们有两个选择。”凌霜调出作战方案,“一,派出快速反应舰队,清除这些探针,但会暴露我们的军事实力和位置。二,放任不管,争取更多备战时间,但会让敌人获得精确坐标。”
“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墨寒问。
林夜和凌霜对视一眼。
“有。”林夜说,“你刚获得的世界树,能不能做到‘污染’坐标数据?”
墨寒一愣,随即明白了林夜的意思。世界树能引导生命演化,能稳定逆熵之力,那它能不能对纯粹的“信息”产生影响?比如,在探针扫描时,向扫描信号中注入“噪音”,制造虚假的、误导性的坐标数据?
“可以试试。”墨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用世界树的生命力场干扰它们的传感器,让它们‘看’到我们想让它们看到的东西——比如,把我们的位置偏移零点几光年,或者把星系的引力参数修改几个小数点。”
“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操作。”凌霜调出计算模型,“任何明显的矛盾都会被对方的逻辑系统检测到。我们必须制造一套自洽的、但完全错误的宇宙模型,让它们的扫描结果‘符合’这个错误模型。”
“交给我。”墨寒咧嘴笑了,“正好试试新能力。不过我需要林夜的灵网支援,实时监控干扰效果,随时调整参数。”
“已经在做了。”林夜点头,他的身影在灵网中开始分裂出数十个数据分身,每个分身负责一个计算模块,“凌霜,你负责协调军方,制造一些‘虚假目标’配合我们——在错误的坐标位置部署一些无人机,模拟舰队活动痕迹,让骗局更真实。”
“明白。”凌霜已经开始下达指令。
三人分工明确,如同精密机械的三个齿轮,开始咬合、转动。
墨寒回到修炼室,重新连接小千世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观察,而是主动“操控”。意识沉入世界树的核心,他开始调动那些淡绿色的生命力场,但不是向世界内部释放,而是向外——透过洞天与现实的接口,渗透到外部宇宙。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洞天是独立的世界,它的法则本应与现实宇宙隔离。但世界树的存在改变了这一点——它那扎根于法则底层的根须,似乎能“触碰”到现实宇宙的法则表层。
墨寒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世界树的力量,如同外科医生操纵最精细的手术刀,刺破洞天边界,探入现实。
成功了。他“感觉”到了外部宇宙的物理常数——光速、引力常数、普朗克常数……这些冰冷、固定、不容更改的数字,在世界树的感知中,变成了一条条“可以微调的琴弦”。
当然,他无法真正改变宇宙常数。但他可以在局部区域,制造一个“假象”。就像在一池静水中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会让水底的倒影扭曲。世界树的力量就是那颗石子,它能在局部时空中制造微小的法则涟漪,让经过这个区域的扫描信号产生偏差。
墨寒将目标锁定在其中一个收割者探针的预定扫描路径上。他“看”到那无形的扫描波如同探照灯光束,正在缓缓扫过星空。在世界树的感知中,那光束是纯信息的、无生命的、机械的。
“注入噪音。”墨寒引导世界树的力量,在扫描光束的路径上制造了一个微小的法则涟漪。
扫描光束穿过涟漪的瞬间,其中携带的数据被微妙地扭曲了。星体的位置偏移了0.0003光年,引力参数增加了7.8×10^-9,空间曲率的数据点出现了周期性波动——这些变化小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它们“恰好”组合成一个自洽的、但完全错误的局部宇宙模型。
探针接收到了扭曲后的数据,其内部逻辑系统开始运算。在它的“认知”中,这片星域的参数就是如此,虽然与标准宇宙模型有细微差异,但数据自洽,没有逻辑矛盾。它忠实地记录了这些“错误”数据,准备传回。
“第一个节点完成。”墨寒在通讯中报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操作对精神力的消耗大得惊人。
“数据已污染,误差在允许范围内。”林夜确认,“继续,还有两个探针。”
墨寒深吸一口气,将意识沉入更深层。世界树的枝干在他意识中摇曳,每片叶子都闪烁着计算的光。他开始同时对另外两个探针的扫描路径进行干扰,这次更熟练,更精准。
三个小时后,当最后一个收割者探针完成扫描、自毁、传回数据时,它携带的已经是三份被精心篡改过的、彼此“印证”的错误星图。在这三份星图中,机械大陆所在的星系位置被整体偏移了0.5光年,重要军事设施的位置被混淆,甚至连恒星的光谱类型都被微调过。
“任务完成。”墨寒疲惫地退出连接,瘫倒在修炼室的地板上。小千世界中的世界树似乎也消耗巨大,光泽暗淡了许多,但根系依然牢牢扎根在法则底层,缓缓吸收能量进行恢复。
“干得漂亮。”凌霜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罕见的赞许,“根据灵网模拟,这套错误坐标至少能让主力舰队的首次跃迁落点偏差0.3光年。这意味着我们能多获得至少三个月的预警时间和战术主动权。”
林夜的虚影在修炼室中浮现,看着累瘫的墨寒,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你发现了吗?”他轻声说,“世界树的力量,似乎能对‘收割者’这种高度秩序化、机械化的存在产生特殊效果。它们的逻辑系统在面对这种基于生命、混沌、演化的‘干扰’时,显得异常脆弱。”
墨寒勉强坐起身,擦了擦汗:“你是说……生命本身,就是对‘收割者’的克制?”
“不完全是克制,是……不对等。”林夜调出一段数据,那是之前与收割者AI在信息层面对抗的记录,“它们的逻辑建立在纯粹的、冰冷的秩序之上。而生命,哪怕是单细胞生物,都蕴含着混沌、随机、自组织的特性。这两种系统在底层就是不兼容的。世界树的力量,恰好将这种不兼容性放大了。”
凌霜的投影也出现了,她看着那段数据,若有所思。
“所以‘归零力场’的思路可能需要调整。”她说,“我们一直想用更强大的秩序去对抗秩序,用更精密的武器去摧毁武器。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思路呢?用混沌对抗秩序,用生命对抗机械,用‘不合理’对抗‘绝对合理’?”
三人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个想法。
“这需要更多实验。”墨寒最后说,“但世界树给了我一个思路——也许我们不需要正面击溃收割者。我们只需要让它们的逻辑系统‘感染’上一点点生命的混沌,让那完美的秩序出现一丝裂痕,然后……”
“然后它们会自我崩溃。”林夜接话,“因为它们无法处理矛盾,无法容纳不合理。绝对的秩序,意味着绝对的脆弱。”
凌霜调出“归零力场”的设计图,开始在上面标注修改方案。
“那我们就给它们准备一份‘混沌大礼包’。墨寒,你的世界树能稳定产生多少这种‘混沌生命力场’?林夜,灵网能不能模拟出足够复杂的、能污染AI逻辑的混沌算法?我需要具体参数,现在就要。”
修炼室里,三人重新投入工作。窗外的星空中,虚假的坐标正在黑暗深处传播,而真正的武器,正在这个房间里孕育。
世界树的种子已经发芽,它不仅改变了一个洞天,更可能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
而在小千世界内部,在墨寒没有关注的角落,世界树的某条枝干上,一个特殊的“果实”正在悄然成熟。
那果实内部,不是微生物,不是植物,而是一个微缩的、正在自我编程的、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
符文阵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