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岩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看到了林瑶的状况,看到了围拢过来的尸骸大军,也看到了江淮全部心神都放在救治林瑶上。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江大哥!护好林姐!这些脏东西,交给我!”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殷红的精血喷在结印的双手上。原本萎靡的青色光晕骤然变得强盛!他不再仅仅是干扰仪式,而是开始主动攻击那些被召唤出来的尸骸!
他身下的土地微微震动,无数细小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蛊虫从他身下钻出,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尸骸群。这些蛊虫并非直接攻击坚硬的骨骼,而是专门寻找关节缝隙、眼眶、口腔等薄弱处钻入,从内部啃噬、破坏尸骸的行动能力。
同时,阿岩双手连弹,一道道颜色各异、散发着奇异腥气的蛊药如同流星般射入尸群。有的蛊药触物即燃,燃起幽蓝色的火焰,附着在尸骸上灼烧不止;有的则化作粘稠的胶质,将尸骸的行动牢牢困住;还有的则散发出刺激性的气味,让那些依靠本能行动的尸骸变得狂躁,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同类。
尸骸大军的前进势头顿时为之一滞,陷入了与无数细小蛊虫和诡异蛊药的混战之中。骨骼碎裂声、尸骸倒地的闷响、蛊虫被碾碎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幽蓝火焰燃烧的呼呼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诡异而惨烈的死亡交响乐。
但阿岩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气息急剧衰落。施展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攻击性蛊术,尤其是以精血催动,对他的消耗是毁灭性的。他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本源,为江淮争取宝贵的时间!
江淮看到阿岩拼命,看到林瑶生机不断流逝,心如刀绞。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无效。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死死盯住法坛上那个罪魁祸首。一切的源头,都在那里!只有打断仪式,击杀或者重创那个夜枭成员,才有可能找到解除骨针咒力的方法!
他轻轻将林瑶放下,确保安魂符阵依旧在运转。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一股前所未有的、凌厉无匹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他不再刻意收敛法力,淡金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周身燃烧,将靠近的阴煞之气和怨魂虚影瞬间蒸发、净化。他手中的长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剑身之上,有细密的银色雷纹开始逐一亮起,发出噼啪的微弱电光。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微微下沉,周围的空气因为高度凝聚的法力而开始扭曲。他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锁定了法坛上的夜枭成员。
“你,该死。”
平静的三个字,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和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审判意志。
那夜枭成员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截然不同、充满毁灭性力量的威胁,吟诵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顿,面具下的目光首次显露出了凝重。
江淮不再多言,他将全部的精神、意志、法力,都灌注于手中的长剑。剑身上的雷纹光芒大盛,刺目的银白色电光开始缠绕剑身,发出如同千只鸟雀齐鸣的尖锐声响!
“煌煌天威,九霄神雷,遵我律令,破邪诛魔!”
他双手握剑,高举过头,然后朝着法坛的方向,猛然劈下!
并非一道粗大的雷柱,而是无数道细密如网、交织缠绕的银色电蛇!这些电蛇仿佛拥有生命,精准地绕开了前方苦苦支撑的阿岩和那些混乱的尸骸蛊虫,铺天盖地地朝着法坛和那名夜枭成员罩落下去!这是范围性的雷法攻击,覆盖了所有可能闪避的角度,蕴含着至阳至刚、破灭一切邪祟的霸道力量!
夜枭成员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咆哮,再也无法维持吟诵,双手急速舞动,浓郁的黑色邪能如同实质的墙壁般在他身前层层叠起,试图阻挡那毁灭性的雷网。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终于炸响,银色的电光与漆黑的邪能猛烈对撞,迸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光芒!能量风暴席卷四周,将残存的墙壁彻底摧垮,地面被犁开深深的沟壑,那些离得稍近的尸骸和蛊虫,无论敌我,都在瞬间被汽化或化为焦炭!
阿岩被这股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他挣扎着抬起头,死死盯着爆炸的中心。
光芒逐渐散去。
只见那座扭曲的法坛已经彻底崩塌,化为满地焦黑的碎木。中央那团幽绿火焰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那名夜枭成员站在废墟之中,身上的黑袍破碎不堪,面具也裂开了一半,露出下面一张惨白而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脸。他嘴角挂着污血,气息紊乱,显然在刚才那狂暴的雷法轰击下受了重创。
仪式,被打断了。
然而,他看向江淮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一丝……诡异的嘲讽。
江淮一击之后,法力几乎耗尽,以剑拄地,剧烈地喘息着。他顾不上查看对方的状况,第一时间回头看向林瑶。
安魂符阵依旧在运转,林瑶身体不再抽搐,但脸色依旧死灰,气息微弱,那枚黑色的骨针,仍然牢牢地钉在她的肩头,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咒力,并未解除。
江淮的心,沉了下去。他拼尽全力打断了仪式,重创了敌人,却没能救回林瑶。那蚀魂透骨针的恶毒,远超他的预估。
就在这时,那重伤的夜枭成员,用沙哑漏风的声音,发出断断续续的怪笑:“嘿…嘿嘿……没用的……‘蚀魂透骨’,乃…以百名横死之人的怨魂精粹所炼……除非…找到‘定魂珠’…或者施术者心甘情愿解除……否则……三日之内……魂飞……魄散……”
说完,他身体一晃,化作一股黑烟,朝着义庄外的黑暗遁去,速度奇快无比。
江淮想要追击,却感到一阵眩晕,法力已然枯竭。他看着那遁走的黑烟,又看看地上生机微弱的林瑶,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阿岩挣扎着爬到林瑶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看了看那枚骨针,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悲痛和绝望。
“江大哥……林姐她……”
江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林瑶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她的身体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冰冷得让人心碎。
“不会的。”江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对自己发誓,“我不会让她有事。定魂珠……就算翻遍整个苗疆,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它!”
他抱起林瑶,对阿岩沉声道:“走,先离开这里。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哪里能找到定魂珠,或者……找到那个逃跑的家伙!”
夜色深沉,义庄的废墟依旧残留着雷击的焦糊味和浓重的尸臭。一场恶战暂时落幕,但另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更为艰难的征途,才刚刚开始。林瑶的生命,如同她肩头那枚骨针上的黑气一般,飘摇不定,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