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冰火两极间(中)(2 / 2)

赌痴开天 清风辰辰 7780 字 21小时前

他盯着花千手的手,不是看牌,是看手指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肌肉的收缩,关节的弯曲,皮肤的纹理变化。

“第一张,”屠万仞缓缓开口,“你抽的是红心K,但在入手的瞬间,换成了梅花A。换牌的位置在掌心,用的是‘观音拈花’的手法,手指在牌面抹过,改变了牌的印记。”

花千手脸色微变。

“第二张,”屠万仞继续说,“你抽的是方块5,但没换,只是藏了——藏在袖口的暗袋里。现在你手里这张,是早就准备好的黑桃Q。”

“第三张,”屠万仞笑了,“这张最有意思。你根本没从牌堆里抽牌,而是从空中‘抓’了一张——那是你开场前就藏在房梁上的备用牌,草花J。”

全中。

花千手沉默了。良久,他摊开手,三张牌果然如屠万仞所说:梅花A、黑桃Q、草花J。

“屠兄好眼力。”他苦笑道,“我输了。”

“不,你没输。”屠万仞摇头,“你看穿了我的手法,但你不知道,我也在看穿你的同时,做了手脚。”

他也伸出手,从牌堆里抽了三张牌。

动作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每一个细节。但就是这样慢的动作,花千手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屠兄,你……”

“寒冰煞气,不仅能冻人,还能冻牌。”屠万仞摊开手掌,三张牌的表面都结着一层薄冰,“我在牌上做了标记。冰层厚度不同,透光率不同。你换的每一张牌,我都能通过冰层的变化看出来。”

他顿了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你看我抽牌的时候,把你袖口里的那张方块5,换成了红心2。”

花千手猛地看向自己的袖子。

果然,暗袋里的牌变了。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屠万仞说,“我抽了三张牌,你看穿了,但你不知道我换了你的牌。你抽了三张牌,我看穿了,但你也未必知道我全部的布置。”

他看向红马甲男人:“这一局,平手。”

平手?

红马甲男人皱眉:“赌桌上没有平手。”

“那就加赛。”屠万仞说,“但加赛的规则,由我来定。”

“什么规则?”

屠万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桌上。玉瓶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装着半瓶淡蓝色的液体,冒着寒气。

“这是‘九幽寒髓’,天下至寒之物。”屠万仞说,“我和花兄各服一滴,然后继续赌。谁能先熬过寒毒,保持清醒,谁赢。”

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九幽寒髓,那是传说中生长在极地冰川深处的天材地宝,一滴就能冻僵一头大象。人服下去,不出三息就会血液凝固而死。

但花千手答应了。

“好。”他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如果我赢了,”花千手看向红马甲男人,“我要你发誓,永世不碰我的家人。如果我输了,我死,家人随你们处置。”

红马甲男人想了想,点头:“可以。”

屠万仞打开玉瓶,倒出两滴寒髓。液体离开瓶口的瞬间,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离得近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滴给花千手,一滴他自己服下。

花痴开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寒髓入喉的瞬间,父亲的脸色就变成了青紫色。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眉毛、睫毛、头发上迅速结出白霜。

屠万仞也一样,但他的状况似乎好一些——他修炼寒冰煞气多年,对寒冷有一定抗性。

赌局继续。

两人开始抽牌,动作都变得僵硬、缓慢。但手法依然精妙,依然在换牌、藏牌、控牌。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赌注变了——不再是牌的大小,而是谁先倒下。

一炷香过去了。

花千手的嘴唇已经冻得发黑,手指僵硬得几乎握不住牌。但他还在坚持,每一次抽牌,每一次换牌,都精准得可怕。

屠万仞的状况也不乐观。寒髓的毒性超出了他的预计,他的煞气在体内乱窜,几乎控制不住。

“花兄,”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值得吗?为了家人,赌上自己的命。”

花千手笑了,尽管笑容因为冻僵的脸而显得扭曲:“屠兄没有家人,所以不懂。”

“我有过。”屠万仞说,“但她死了,死在仇家手里。从那以后我就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用命去换。”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花千手艰难地抽出一张牌,“等你遇到了,你就懂了。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他说这话时,眼神温柔了一瞬。花痴开知道,父亲是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还在襁褓中的自己。

就是这一瞬间的温柔,让屠万仞找到了破绽。

他出手了。

不是抽牌,是攻击——一道寒冰煞气从指尖射出,直取花千手心口。这一击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花千手中招了。

寒气入体,与九幽寒髓的毒性叠加,瞬间爆发。他喷出一口血,血还没落地就冻成了冰晶。整个人向后倒去,撞翻了赌台。

“你……”红马甲男人怒视屠万仞,“违规!”

“赌桌上,没有违规,只有胜负。”屠万仞抹去嘴角的血迹,“他分心了,所以他输了。”

花千手倒在地上,身体开始结冰。但他没有死,还在挣扎,还想站起来。

屠万仞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花兄,对不住。”他低声说,“但我必须赢。我也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花千手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但最后,都化成了释然。

“帮我……照顾……家人……”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冰层迅速覆盖全身,将他冻成了一座冰雕。

赌王花千手,死了。

七、忆境第三幕:真相的另一面

记忆开始破碎、重组。

花痴开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穿过层层光影,最后“落”在另一个场景里。

这是一间密室,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油灯。屠万仞跪在地上,面前站着那个红马甲男人——现在花痴开知道了,他是“天局”的高层,代号“判官”。

“你杀了花千手。”判官说。

“是。”屠万仞低着头。

“但你没杀他的家人。”判官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们的人赶到时,他妻子和孩子都不见了。是你放走的?”

屠万仞沉默。

判官叹了口气:“屠万仞,你要知道,‘天局’的规矩是斩草除根。你留了后患,将来会惹大麻烦。”

“我知道。”屠万仞终于开口,“但我答应过花千手。”

“答应一个死人?”

“答应就是答应。”屠万仞抬起头,眼神倔强,“判官大人,我赢了赌局,按约定,我可以提一个要求。”

判官点头:“说。”

“我要你发誓,永不追杀花千手的妻儿。”屠万仞一字一句道,“如果他们将来要找‘天局’报仇,那是他们的事。但‘天局’不能主动出手。”

判官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屠万仞,你知道为什么‘天局’选中你吗?”

“因为我够狠,够强。”

“不,”判官摇头,“因为你还有底线。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不可控。你有底线,就能被控制。”

他走到屠万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答应你。‘天局’永不主动追杀花千手的家人。但你要记住,今天这个人情,将来要还的。”

屠万仞松了口气:“多谢判官大人。”

“别急着谢。”判官话锋一转,“花千手的妻子跳江了,我们的人没找到尸体。但他的孩子还活着,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屠万仞脸色一变:“你们找到他了?”

“不是我们找到的,是有人送来的。”判官说,“夜郎七,你认识吧?赌坛的传奇,花千手的师兄。他把孩子带走了,说要养大,将来为父报仇。”

屠万仞沉默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孩子?”判官问,“夜郎七把他藏得很好,但我可以告诉你地址。”

“不必了。”屠万仞摇头,“花千手让我照顾他的家人,不是让我去打扰他们的生活。那孩子在夜郎七那里,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你倒是想得开。”判官笑了笑,“行了,你下去吧。从今天起,你就是‘天局’的‘寒煞使’,负责北方十三省的赌坛事务。”

屠万仞行礼告退。

走到门口时,判官突然叫住他:“屠万仞,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

“如果将来,那孩子长大了,来找你报仇,你会怎么办?”

屠万仞站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

“那就让他来。他爹的债,我还欠着。”

记忆再次破碎。

花痴开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飞速后退。赌厅、密室、灯光、人脸,所有的景象都在旋转、模糊、消失。

最后,他“砰”的一声,跌回了现实。

还是那个冰窖,还是那张冰桌,还是那九颗阴阳骰。屠万仞坐在他对面,脸色苍白,嘴角有血丝。

“你看到了?”屠万仞问。

花痴开点头,说不出话。他的心脏还在狂跳,父亲死亡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现在你明白了,”屠万仞说,“我杀你爹,不是因为我恨他,是因为我必须赢。但我答应过他,保护他的家人。所以我放走了你娘,默许夜郎七带走你。”

他顿了顿:“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你长大,等你有能力来找我报仇。”

花痴开终于找回了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等?”

“因为欠债要还。”屠万仞笑了,笑容苦涩,“花千手死前,眼里没有恨。他说他理解我,知道我也有不得不赢的理由。他说:‘屠兄,我不怪你,但我的儿子可能会。如果将来他来找你,请你……告诉他真相。’”

“真相就是,”花痴开声音嘶哑,“你杀了我爹,但你也救了我?”

“不算救,只是还债。”屠万仞摇头,“我欠花千手一条命,所以保住他的血脉,是天经地义。”

冰窖里再次陷入沉默。

花痴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二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方向。该恨吗?恨他杀了父亲。该谢吗?谢他保护了自己。

“第三局,”他终于说,“还没结束。”

“对。”屠万仞点头,“你看到了过去,但还没做出选择。现在该你决定了:是继续复仇,杀了我,完成你二十年的执念?还是……放下?”

花痴开盯着桌上的阴阳骰。

九颗骰子,九种选择,九条不同的路。每一颗骰子的黑色那一面,都映着他的脸;白色那一面,都映着屠万仞的脸。

黑与白,过去与未来,恨与恕。

“如果我选择复仇,”花痴开问,“你会反抗吗?”

“会。”屠万仞坦然道,“我不想死。我活着,还有未完成的事。”

“什么事?”

屠万仞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摧毁‘天局’。”

花痴开愣住了。

“我加入‘天局’二十年,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屠万仞的眼神变得冰冷,“他们掌控赌坛,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权力——控制整个地下世界的权力。他们用赌局洗钱,用赌债控制官员,用赌术高手当杀手。”

他顿了顿:“你爹当年不想加入,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但他太天真,以为退出就能保平安。他不知道,看到了‘天局’真面目的人,只有两条路:加入,或者死。”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留在‘天局’?”屠万仞笑了,“因为从内部摧毁,比从外部容易。我等了二十年,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帮我的人。”

他看着花痴开:“现在,我等到了。”

冰窖里,寒气缭绕。

花痴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屠万仞要赌第三局,为什么要带他看记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这不是一场赌命的局。

这是一场赌“未来”的局。

【第三百七十七章(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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