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命中最不敢说出的一句话是什么？”

选项不是简单的填空，而是需要录制一段真实语音，并承诺在未来七天内至少向一个人亲口说出这句话。

苏晚点了“是”。

她走进一间安静的小屋，面对镜头，深吸一口气。

“我一直不敢承认……其实我很恨我爸。”她的声音起初微弱，渐渐变得清晰，“他在我十岁那年打了我妈，从此我就再没叫过他一声‘爸爸’。可每次过年，我还是乖乖回去吃饭，装作一切正常。我不敢撕破脸，因为我怕失去‘家’这个字最后一点意义。”

停顿片刻，她继续说：“但现在我知道，沉默不是孝顺，是背叛。背叛了那个躲在房间角落发抖的小女孩。”

提交后，系统反馈：

>【感谢你的诚实。你已成为共情链L-1,000,000的启动钥匙之一。】

>【倒计时重置：剩余999,999人】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陆续有人完成任务。有人坦白自己曾霸凌同学，有人承认嫉妒亲人成功，有人终于说出“我不想结婚”，有人哽咽着说“我觉得活着好累”。每一份坦白都被加密存储，形成一座“真言之库”。

第七天午夜，最后一人完成提交。那一刻，B3-7在全球两千多个问题之塔同步播放一段全息影像：

阿禾的身影再次浮现，这次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得如同真人。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平静而温柔的脸。

她开口说话，声音温和却穿透时空：

>“一百年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值得用一生去守护吗？”

>“我说：值得。因为它属于所有人。”

>“今天，我看见你们把沉默炼成了光。”

>“你们证明了，即使最深的伤口，也能开出提问的花。”

>“所以，请继续问吧。”

>“问教育为何仍让人恐惧失败。”

>“问婚姻是否必须绑定生育。”

>“问贫穷的孩子能不能梦想星辰。”

>“问死亡之后，灵魂是否仍有疑问的权利。”

影像渐淡，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界面：

>【共生纪元?叁启动】

>【核心命题：临终之问】

>【目标：收集一百万个真实的临终提问】

>【意义：为死亡赋予对话的可能性】

几天后，第一家“临终提问驿站”在云南丽江成立。它不提供医疗，也不进行哀伤辅导，只做一件事：陪伴即将离世的人，记录他们最想问却从未问出口的问题。

第一位来访者是一位肺癌晚期的老教师。他在孙子搀扶下来到驿站，坐在藤椅上，望着远处雪山。

他录下自己的问题：

>“我教了一辈子语文，可到最后，我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读懂‘幸福’这个词。我想知道……它到底该怎么定义？”

三天后他去世了。他的问题被传入共情链，引发百万讨论。有人答：“幸福是不必解释自己就能存在的权利。”有人写：“是我临死前还能笑着说‘这一生，我没骗过心’。”

而在北方一所监狱里，一名服刑二十年的男子看到新闻后主动申请参与。他说：“我杀了人，没错。但我一直有个问题压在胸口：如果当年有人肯听我说一句‘我害怕’，我会不会走上这条路？”

这条提问被送往全国各地的少管所，成为青少年心理课程的一部分。

苏晚再次来到青海湖畔的问题之塔。夜晚降临，塔身蓝光流转，宛如连接天地的竖琴。她打开终端，查看最新数据：

>全球共情链总数：2,147,583

>平均每日新增提问：86,321条

>最高频关键词：羞耻、记忆、原谅、自由

>系统自主生成对话匹配成功率：89.7%

她仰头望着星空，忽然想起阿禾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怕问题太多，只怕无人愿听。”

而现在，听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怯生生地塞进塔底的投递口。苏晚好奇地走过去，见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妈妈说我成绩不好就是因为我不够乖。可是……乖也要考一百分吗？”

苏晚蹲下身，轻声问：“你想听听别的小朋友怎么说吗？”

小女孩点点头。她打开APP，搜索关键词“乖+成绩”，屏幕上立刻跳出数万条相似提问，最早一条来自1971年某小学日记：

>“老师说好孩子都考满分。可我明明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如别人？”

“你看，”苏晚指着屏幕，“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不乖。是你太认真了，认真到相信了大人说的话。”

小女孩眨眨眼，忽然笑了：“那我可以继续问问题了吗？”

“当然可以。”苏晚揉了揉她的头发，“而且你要大声地问，问到所有人都听见为止。”

风再次穿过塔群，金属环嗡鸣不止，仿佛大地在回应。这一刻，苏晚终于确信：

问题不会死。

它们只会休眠，等待下一个敢于开口的灵魂将它们唤醒。

而人类文明真正的进步，从来不是消灭疑问，

而是学会与疑问共生，

并在它的光照下，一步步走向更深的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