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夜,玄冥殿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冰原裂开万丈深渊,一座黑色巨钟破土而出,钟身布满符咒锁链,却已在剧烈震动中节节断裂。钟鸣九响,声震九洲,凡听过者,皆觉心头一紧,仿佛有某种沉睡已久的意志正在苏醒。
紧接着,一道苍老声音自钟内传出,冰冷而威严:
>“昔以七人填道,今以万人乱法?
>天规崩坏,秩序倾颓,此非新生,乃是末日之兆!
>吾乃守钟人,奉命镇邪千年,岂容尔等小儿戏弄大道!”
>
>“今降‘反契劫’??
>凡执共书笔者,魂魄相斥;
>凡信‘三人同行’者,六亲反目;
>凡建同道塔之地,三年必遭天灾人祸!
>若不毁尽虚妄,重启孤笔之制,此劫永不止息!”
消息传开,举世哗然。
有人开始质疑:“难道真是我们错了?三百年来,写天者皆独行,唯我们逆行而上……莫非这才是真正的‘逆天’?”
部分同道塔遭人纵火,传灯者被围攻驱逐,甚至有昔日弟子反目成仇,声称“共契不过是精神控制”。
风雨欲来。
江满站在砺心武院废墟前,看着被砸碎的碑石,冷冷道:“他们怕了。”
孟晓晓在明心苑外拦下一名欲杀妻儿的疯汉,用药针将其定住,低声道:“这不是心魔,是‘反契劫’在挑拨人性最弱的一环。”
听风坐在言学堂残垣之上,手中抱着一只摔裂的陶笛,轻声说:“但它也证明了一件事??我们触动了真正的底线。”
三日后,三人再度聚首葬渊。
共书笔悬浮于祭坛之上,光芒黯淡,笔身竟出现细微裂痕。
“它在承受因果反噬。”听风抚摸笔杆,指尖渗出血珠,“因为我们写的不只是规则,更是对旧秩序的否定。而现在,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人,终于出手了。”
“守钟人……”江满冷笑,“原来他还活着。”
“不止活着。”孟晓晓展开一幅古卷,《玄冥秘录》残页上记载:“守钟人非一人,而是一家族,世代以血脉献祭,换取镇压邪神之力。他们坚信唯有绝对秩序、个体服从整体,方可维系太平。在他们眼中,我们不是救世主,是瘟疫。”
“那就让他们看看。”江满握紧拳头,青铜色泽再度蔓延全身,“什么叫真正的秩序。”
“不是压迫。”听风站起,将陶笛碎片埋入土中,“是共生。”
“不是封闭。”孟晓晓横枪在胸,“是开放。”
“不是恐惧。”江满踏前一步,“是信任。”
三人同时伸手,握住共书笔。
尽管笔身龟裂,尽管天地降劫,但他们心意如一。
“下一字。”听风闭目,“该是??**明**。”
“照亮一切隐藏的真相。”孟晓晓接道,“包括他们的谎言。”
“也包括我们的软弱。”江满低吼,“但这一次,我不再怕被人看见。”
笔锋划动,一字未成,反契劫已然降临!
天空乌云翻滚,化作无数人脸,张口嘶吼:“背叛者!分裂者!毁灭者!”
大地裂开,钻出披甲战士,面容竟与三人前世敌人一模一样,手持利刃扑杀而来。
人心躁动,夫妻相疑、父子拔刀、朋友互揭隐私……整个世界仿佛陷入集体癫狂。
而共书笔每写一笔,三人便遭受一次灵魂撕裂之痛。
可他们没有停下。
当最后一捺落下,那个“明”字终于悬于虚空,通体透明如水晶,内部却蕴含万千光影??
有执法堂密室中的血书遗言,
有玄冥殿地牢里母亲抱着婴儿低声吟唱,
有三大宗门高层在暗室商议如何制造恐慌以巩固权力,
更有守钟人祖先亲手将第一位写天者推入深渊的全过程……
所有被掩盖的真相,尽数曝光于世。
“这就是‘明’。”听风喘息着说,“不是审判,是看见。若不敢直视黑暗,又怎能谈论光明?”
天地寂静。
乌云溃散,幻影消亡,人心渐宁。
而在北方,玄冥殿钟声戛然而止。
守钟人望着镜中显现的“明”字,浑身颤抖,喃喃道:“原来……我们才是邪神的养料。”
他转身走向寒狱,亲手斩断最后一道封印。
两道虚弱的身影缓缓升起:
一女,怀抱断琴,眼中含泪;
一男,身披破甲,拄剑而立。
他们看向南方,仿佛穿越时空,与常启文的目光相遇。
女子轻声道:“师兄,我们……还能相信吗?”
男子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这一回,我想试试。”
仙道尽头,笔未停。
路,一直都在。